摆地摊时不时会被治安队的人撵,有的时候是公安,有的起工商,小菜街每隔几天就要被赶一次。 她运气好,做买卖的时候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,每次看着来人不对劲,立马推起车子就跑,虽然没被现场抓住,但损失也是有的。有些买了肉正在付钱的,看见她跑了,钱也没给;有的二流子还会趁乱抢几块肉,拎着就跑,她自然也顾不上追。 那种时候,能保证自己不被抓就算全身而退了,损失点肉和钱,她都当做善事。 至于跑不快的黄大娘,被抓到一次,在派出所待了两天,倒是给放出来了,但头发更白了,脸上核桃皮一样的皱纹更深了,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。 是啊,普通人在派出所,谁能睡得着啊?更别说是一辈子没干过啥坏事的老人家。 自那以后,黄大娘挺长时间没出摊,听说是病了。 卫孟喜的推车每天寄存在他们家,自然是提着东西去看过两次,说别的还好,一说起小菜街摆摊,老太太还心慌胸闷。 卫孟喜胆子是大,但她得顾及影响,陆广全马上高考了,这节骨眼儿上他的妻子要是被抓进派出所,这不是拖后腿嘛? 万一一个不好留下案底,以后他上大学咋办,孩子咋办,政审能过关不? 想到这些,卫孟喜每次都是眼睛最尖,跑得最快的,宁可损失点钱也一定要全身而退。 今儿天气不好,从中午十一点半开始下雨,雨越下越大,街上连人都看不清了。卫孟喜的大伞在绝对的暴雨面前无济于事,她只能把车子推到国营饭店门口,那里有屋檐可以挡挡雨。 因为雨下得大,大家都以为治安队的不会来了,谁知人偏反其道而行之,冒雨也来抓搞投机倒把的。卫孟喜躲雨的位置,恰巧看不见街口动向,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人距离她只有三十米了。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——跑! 推着车子,冒着瓢泼大雨跑! 谁知一不小心,踩在一块光滑的青石板上摔了一跤,车子甩出去老远,为了抓车把手,又滑了一跤,膝盖重重地磕在石板上,那一瞬间仿佛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。 但她来不及看膝盖,抓起车把手推着就跑,装钱的小桶倒地上,都来不及捡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 直到跑到两条胡同之外,身后没人追来,她才敢停下来。这才发现仅剩的几块肉跑丢了,更重要的是满满一桶钱也丢了! 卫孟喜躲了一会儿,把车子推到黄家寄存好,又换了一身衣服,改变一下发型,这才兜兜转转回到原地——连钱带桶都让人捡走了。 不心疼那是假的,卫孟喜心疼得都快哭了。 一百多块钱呐,相当于陆广全三个月的工资,就这么丢了! 可相比被抓,她又挺幸运的。 唉,还是得快点有个门面才行啊,卫孟喜叹口气。在等待姚永贵消息的两个月里,她也没闲着,整个小菜街有临街面的房子她都问过,租住可以,但没人愿意租给她做生意。 怕担风险嘛,她也理解。 姚永贵既然收了东西,那就说明他是愿意去奔走的,那边没消息,说不定就是好消息呢? 这么想着,卫孟喜脚下仿佛都更有劲了!把沉甸甸的自行车蹬得“咯吱咯吱”响,希望就在前方,谁的钱是好挣的?反正只要能挣到钱,吃点苦头,多等几天也无妨。 谁知刚回到窝棚区,就见几名穿公安制服的人站在她家门口,卫孟喜心头一跳,莫非自己跑的时候暴露了?这才两个小时的功夫,公安就找上门了?! 她拢了拢头发,尽量告诉自己不要慌。跑的时候下着大雨,她又戴着帽子,他们应该是没看清她长相的,最多就是记住了身形,因为她个子高,在这个年代的石兰省女同志里不多见。 但光凭身形就能找到家里,现在的公安侦查技术又不至于。 卫孟喜仔细回想,唯一有可能暴露的,就是她后面心疼那一百多块钱,又转回去,或许是有便衣看见她的脸? 卫孟喜真是捶死自己的心都有了,早知道会暴露,那一百多就是美金欧元她也不要了! 此时此刻,回家是肯定不能回的,她推着自行车,拐个弯,准备转到后山去。 “小卫回来啦,赶紧的,公安找你呢!” 卫孟喜背影一僵,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? “公安同志,卫孟喜同志在这儿呢!” 卫孟喜:心如死灰,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口咬定不是她搞投机倒把,只要不承认,他们又没抓住现行,应该不至于坐牢? “卫孟喜同志你好,你还记得我吗?”龙公安追上来。 “你好。”这也算半个熟人,卫孟喜稳下心神,试探着问,“另外几位公安同志是……” “哦,我们一起来的,给你家送锦旗呢。” 卫孟喜一愣,“锦旗?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