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春梅叹口气,“婆婆就那脾气,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,让着她吧,不然以后他三爸家来也不高兴。” “你就说吧,哪个男人能高兴媳妇跟老娘对着干呢?” 卫孟喜不接茬,他们婚后这两年,陆广全一共回来过三次,哪一次他老娘不告状不挑拨?可他不仅没像其他村里男人一样被挑拨得捶自家婆娘,反倒义正言辞的训了他妈一顿,事后对着卫孟喜也只字不提,还说要是家里住不惯,就跟他去矿上。 那时候还有随矿家属名额。 所以,那时候的她还挺满意这个二婚对象,觉得自己终于是嫁对人了。 可他再怎么明事理,跟他老娘朝夕相对的却是她啊,夫妻常年分居两地,远水解不了近渴是事实,陆老太变着法的磋磨她也是事实。 卫孟喜不想埋怨,她只是觉着,如果能重来一次,不会再婚,她只想做个单亲妈妈。“这个点儿,院坝估计挤满人了。” 说了一堆车轱辘话的王春梅一拍脑门,“哎哟赶紧的,那我得去了,锅灶你收拾一下,啊。” 辛苦了一整天的社员们,就喜欢在吃饱饭的晚上,挤到既凉快又热闹的院坝里,聊聊闲,吹吹牛,这是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光。 然而,趁着夜色,谁也没注意一条黑影闪进了东屋,那是整个陆家最好的屋子,冬暖夏凉还宽敞,就是摆设也比其它屋要多两样。 几天后,正好遇到县文化馆的思想文化宣传队下乡,还要唱个白毛女的样板戏呢,全队老小欢欣鼓舞着往大队部冲。 外头现在都兴看电影,样板戏早过时了。可对于闭塞落后的小山村来说,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娱乐活动。 陆家人早早的抱着小板凳过去占位儿,而顶着熊猫眼的卫孟喜,则卷上个小包裹,带上孩子们就出门了。 六个人挤一个炕,孩子睡觉又不规矩,树袋熊似的缠她身上。不开窗吧,屋里热得像蒸笼,开窗吧,蚊子撑得都要坠机……卫孟喜每天都在失眠的边缘反复横跳,别说熊猫眼,走路都快飘起来了。 “妈妈我们去哪儿?”过了好几天,他们已经忘了。 “笨蛋,都说是去姥姥家。” 四个大孩子立马高兴得叽叽喳喳,就连小呦呦也跟着“啦啦啦”的叫。 根花看新妈妈没生气,还小老师似的纠正:“是姥姥,姥——” “拉——” “姥——” “拉——” “哎呀,妹咋这么笨呢?怎么教都教不会,小笨蛋。”卫东嘴上嫌弃着,手却迅速的摘下一朵淡黄色小花,别到小呦呦耳后,“小丑蛋。” 卫孟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。五个孩子里,小呦呦的五官骨相是最出色的,取了她和陆广全的精华,可惜严重的营养不良……谁会在意你是一颗漂亮的小卤蛋还是丑丑的小卤蛋呢? 她走的是最近的路,出菜花沟再走二里多就到公路边,虽然没钱搭车但不怎么费力气,走一里多就到公社了。 虽然四个大孩子在家没少干农活,但三里路对于四岁的孩子来说,难度不是一般大。卫孟喜自己饿得奄奄一息,怀里还兜着小闺女,压根没力气再背他们,只能慢悠悠的,走走停停。 等磨蹭到朝阳公社,太阳已经升得老高,一大五小饥肠辘辘,看见供销社的玻璃柜台都迈不动脚,闻见国营食堂飘来的香味儿,只会咽口水了。 “这是供销社,卖奶糖的地方。”根宝耐心介绍,“这是食堂,吃饺子的地方。” 所有孩子齐齐咽口水,“你咋知道?” “上次四姑和五叔带我来过。” 当年离开的时候太小了,卫红卫东已经忘了以前在县城的生活,但如果是四姑和五叔教的,那绝对没错。 陆家的四姑和五叔,是菜花沟仅剩的俩高中生,现在大学恢复统一招生了,陆婆子总觉着她这俩金蛋蛋是上大学的料,毕业就能分配到革委会当大官,所以几乎是举全家之力供养着他们。 当然,她还不知道的是,大部分地区的革委会都取消了。 四姑倒确实是读书的料,上辈子如愿念了省城师范,卫孟喜离开陆家后,她还来看过几个侄子侄女,也悄悄给他们塞过钱。 卫孟喜这人,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,发达后也没少回报她,有一年听说她买房困难,还资助过几万块,好几年也没找她要。 “别说了,省省力气吧,还有段路呢。” “妈妈咱们真要去姥姥家吗?” “对,但不是现在。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