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个场景。 浓厚水汽将整个山头笼在一团奶白雾气里,蒸得云雾缭绕。 五丈开外,人畜不分。 岑殊停在半空,广袖轻轻一拨,面前水雾便同摩西分海一般向两旁散去。 他们脚下十几丈的地方正是咕噜噜冒泡的汤面,如果不把水雾吹开直接下降,两人怕会直直落进锅里,给今天的火锅加道菜。 太师叔来了太师叔来了! 廊中的天衍宗小辈们骚动起来,捧碗的捧碗,抹桌子的抹桌子,麻利给岑殊腾了块地方出来。 天衍宗上下平时并不拘泥于什么主次尊卑,回廊是四方的,陈设摆件也没什么不同,坐哪儿都一样。 什么掌门长老的也很接地气,刚刚那片水汽被吹开,薛羽眼尖地看见下面廊中还分散坐着几个白胡子老头儿,都吃得哈嘶哈嘶的。 岑殊从容落座,旁边立马有小弟子给他送来干净碗筷。 太师叔来得正好,羊肉刚刚下锅,现在捞起来正是最鲜嫩的时候! 岑殊本来病态苍白的面颊被水汽这么热烘烘一扑,雾雾腾腾中显出几分薄红来,带着些异样的美感。 他对小弟子略略颔首,就算是谢过了。 对方冲岑殊憨厚笑了笑,抱着自己的碗去找其他地方坐了。 这口巨锅的锅沿正贴着游廊栏杆,伸筷子极其方便。 岑殊捞了几片羊肉放在玉质小碗里,薛羽从自己主人的衣襟中探出半个身子,张大嘴巴让岑殊喂他吃肉。 这大概就是修士吧,薛羽吧唧着嘴想,用这么大的锅吃火锅,竟然还能捞到自己往锅里下的东西。 与旁边弟子们捧碗排座、聊得热火朝天的情形相比,岑殊周围就冷清许多,左右都有四五空位。 薛羽一边吃岑殊喂来的涮羊肉,一边抖了抖耳朵,听见不远处几个小弟子捧着碗聚在一起嘀嘀咕咕。 太师叔怎么今天又来了?以前几次聚餐食我是指咱们天衍宗开山收徒的时候,太师叔从来没来看过啊? 是啊是啊,太师叔都连着来了四五天了,难道他老人家一个人终于过寂寞了,这回动了收徒的心思? 太师叔可有几百年没给咱们添师叔了吧! 可不是说?太师叔这红鸾星可算是动了呀! 薛羽: 妈的这门派人脑壳都多半有点问题。 他偷偷抬起眼睛看了看头顶的当事人。 对方似乎对周围的议论毫无察觉,又长又翘的眼睫毛颤都不颤一下,淡漠目光落在远处汤面上,手下稳稳从锅里给薛羽捞羊肉。 薛羽转过头来,继续等他的肉。 他很想告诉那群小缺心眼他们想实在多了,岑殊之所以会来这里,纯粹是因为薛羽想来。 天衍宗一年开山收一次徒,每次收徒时,阖宗上下一百多号人都会聚在一起吃这顿露天火锅。 薛羽就是馋这顿火锅。 再加上 烟雾缭绕的铜锅上面,此时正悬空飘着的十来个圆滚滚的遥觑镜。 每个遥觑镜里场景不同,分别显示着每个想要拜入山门的弟子的实时影像,十几个镜子就说明今年有十几个想要拜师的未过门弟子。 镜子上都被加了因果,蒸在铜锅的水蒸气里也丝毫不起雾。 天衍宗的众人此时聚在一起当然并不只是要吃火锅,还是一起从遥觑镜里观看未来师弟师妹考试中的表现。 薛羽又抖了抖耳朵,隐约听到有人在讨论考试。 这位师姐,我前几日被师父压在房里修炼,今天才来看师弟师妹们考验,这是进行到何处了?我看他们怎么好像只是在走路?这是在考验什么? 薛羽歪头仔细听着。 哦,师妹是师伯游历时收的弟子,没经历过入门考试有所不知,咱们天衍宗每年收徒考验内容都一样,穿过密林来到山脚下,踏着万阶玉石台阶登上御难峰山顶,最后通过问心石的校验,就算合格了。 可山脚下的密林并不大,若是直直向着御难峰方向走,行个两天两夜也该穿过林子来到山脚了,怎么这五日过去,我看镜中还有一半人在林中绕? 哈哈,穿过密林虽说听起来简单,但并不仅是考验弟子的耐性。弟子们一进山林便被下了因果,互相之间不会碰见,也不会碰见其他任何人,但会偶尔遇见猛兽捕食,或是动物落进猎人陷阱中的情况,如果他们见其可怜出手相救,每救一次,去往御难峰的路便需多走二十里。 雾气后面传来师妹的一声轻呼,语气有些不忍:啊,那想要快点到达御难峰山脚,岂不是需要冷石心肠、见死不救? 师姐严肃道:常言道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,万事万物运行发展有其规律,老虎吃兔,鸟食草籽皆是为了生活,我天衍宗便是抓住那四九之数,衍算天机,做顺应天命之事,又怎能逆天而行?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