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真是那样,便好了。 碧芜拉着旭儿的手一路去了太后宫中,太后躺在床榻之上,并未起身,倒也不是病了,只是近日发生之事令她有些心力交瘁。 才不过一月不见,太后鬓间霜雪又浓了几分,虽活到这个年岁,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深宫中见过太多骨肉相残,兄弟阋墙,可眼看着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们慢慢变了性子,一个个都走上歧途,她到底还是难掩失望难过。 然今日见着旭儿,太后的精神到底好了些,只与旭儿玩闹了一会儿,又拉着碧芜说了些体己话,面上复又显出几分倦色。碧芜见状以旭儿还要去墨渊阁看书为由,起身告辞了。 然方才步出慈安宫正殿,碧芜迎面便与从侧殿出来的喻澄寅撞了个正着。 淑贵妃被禁足在芙蓉殿后,太后担忧喻澄寅,在与皇后商量之下,将她接到身边住下。 不管淑贵妃做了什么,喻澄寅到底是无辜的,今日见着这位昔日最受宠爱,最活泼闹腾的六公主,碧芜不免有些惊诧,与上一回在庆功宴时相比,喻澄寅又瘦了许多,身形单薄,甚至如弱柳般不堪风吹,原还有些肉嘟嘟的小脸如今下颌尖细,轮廓分明,虽是衬得人更为高挑些,可周身的稚嫩之气亦消失了。 仿佛是在一夜之间,这位六公主彻彻底底长成了大姑娘。 两人也不算相熟,碧芜冲她微微一颔首,疏离地唤了声“公主殿下”。 旭儿也随着她有礼地喊了声“六姑姑。” 见喻澄寅紧抿着唇没有说话,碧芜正欲牵着旭儿离开,只听一句急切的“六嫂”,抬眸看去,便见喻澄寅沉吟半晌,小心翼翼道:“能不能……陪我说会儿话?” 碧芜怔了一瞬,含笑道了声“好”,她让银铃和小涟领着旭儿在外头玩,自己则随喻澄寅入了侧殿。 喻澄寅命宫人奉了茶,咬着下唇,半晌才低声道:“我原以为,六嫂定也不会搭理我的。” 闻得此言,碧芜端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。 “公主殿下为何会这么说?” 喻澄寅长吸了一口气,面上流露出丝丝苦涩,“自我两个舅舅、母妃和七哥相继出事后,宫里的人便同从前不一样了,见着我也不再笑着讨好,而是避之不及,仿若我是瘟神一般,躲得远远的,就连阿婵姐姐也……” 她声音骤然一哽,紧接着,珍珠般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进杯盏中,好一会儿,她才缓过劲儿,哑声道:“我原以为阿婵姐姐定不会疏远我,可那日在宫中见到她,我喊了她那么多声,她却是一眼都未转过来看我,我知晓她听到了,却没想到如今竟连她也迫不及待与我割席。” 苏婵是怎样的人,碧芜再清楚不过,从一开始,她讨好这位六公主,就只是因着她的身份地位。 那么多人都瞧出来了,偏这位天真的六公主看不出来,也或许她并非丝毫没有察觉,只是发觉了却不愿承认,自欺欺人吧。 “我在宫中出生长大,自小便被所有人疼爱着。我总以为她们都是真心待我好的,可为什么现在他们都彻底变了呢。母妃也好,阿婵姐姐也好,甚至于父皇和七哥,都不再似从前那般待我了……”喻澄寅泪眼朦胧地看向碧芜,“六嫂,真的是我错了吗?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?” 喻澄寅眸中的迷茫与卑微,让碧芜顿生出几分心疼,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曾不可一世的六公主吗? 碧芜将她抱进怀里,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,任她从低低抽泣到号啕大哭,“你没错,你有什么错呢……错的不过是他们罢了……” 人活在世,没有谁是一开始就能活明白的,总是吃过一遍又一遍的苦头,才会生出警觉,分辨善伪,懂得如何在这个混浊的世间保护自己。 六公主也是,她也是。 这世活得还算顺遂,不过是堪堪避开了前世遭过的难罢了。 可无人知晓,离誉王登基的日子越近,她心中的不安就增添一分。 因一切似乎变了,却又循着该有的轨迹,若东流之水涛涛向前,无法回头。 又一月,因永昌侯曾用贿赂款替承王置办了几座宅院和美人,原与两桩案件关联不大的承王亦被牵扯其中。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永安帝为平民愤,下旨将承王贬为郡王,赶回封地,终身不得回京。 方家被抄家,淑贵妃那身为永昌侯的长兄和身为户部尚书的次兄被当街斩首,方家家眷不论男女被悉数流放,至于涉案的官员则根据罪行轻重处斩,流放,被贬…… 因未能与永昌侯世子和离,流放之列亦有苏婵,为了救女儿,镇北侯快马加鞭自西北进京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