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都会下意识伸手触摸他,确定他在身边,才又重新睡着。 他却一夜没有合眼,局势瞬息万变,一丝一缕在他心头汤汤流过。他必须想清楚很多事,那些事关乎自己的生死,也关乎整个公爵府的存亡。 早晨第一遍鸡叫的时候,女使掌灯进来,把前厅点亮了。薄薄的一层橘黄色,照见内寝的家具和帐幔,他随即闭上了眼睛。 云畔撑身坐起来,低头见他还在熟睡,便轻轻唤了他一声,“公爷,该起床了。” 他重新睁开眼,像平时一样按部就班地穿衣洗漱,坐在暖炉前,喝上清晨的第一碗热汤。 云畔就坐在他身旁,不时侧目看他,心里的焦躁说不出来,只好一遍遍地打量他。 他倒笑了,转头对她说:“放心,我自会小心的。” 她茫然点了点头,待一切收拾停当后,送他往前院去。 雪已经不再下了,这种时候愈发冷,她把装着梅花香炭的手炉交到他手里,又替他紧了紧斗篷的系带,一直将他送到车前。 扭头吩咐辟寒:“舆内的小柜子里放着新炭,你瞧好时候,两个时辰替郎主换一块,别让手炉冷了。” 辟寒道是,“夫人放心吧,小的会伺候好郎主的。” 云畔点了点头,扶他登了车,才放下垂帘,退到台阶上去。 辟邪拔转缰绳,扬鞭敲了敲车辕,顶马慢吞吞跑动起来。路上每日都有人铲雪,但后半夜积下的,尚且来不及清理,车轮就在雪地里缓慢前行。 走了一程,他推窗回望,大门上的灯笼摇摆着,她还站在那里目送他。他忽然想起舒国公府她头一回送别他,也是这样不言不语,却让人窝心。她是一潭无波的春水,静谧的表象下,有看不见的深稳力量。 他叹了口气,庇佑家宅的护院,已经悄悄换成了以前旧部的精锐,但在巨轮碾压下,恐怕这些部署也只是给了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。 好在今早朝堂上,官家并没有对昨日的事追根究底,但字里行间仍有敲打的意思。 他举着笏板,看见余光中的陈国公把腰呵得更低了些,眉目间却攀升起了他从未见过的狠戾之色。 有些恨,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起来的,上次陈国公长子暴毙,禁中非但没有遣人慰问,官家反倒在朝堂上处处打压他,让他心头堆积起了不满。他曾经向李臣简抱怨,“若是官家看好三郎,要立他做太子,那大可直接下昭,何必这样钝刀子割人!四郎,如今咱们是架在火上,没有退路了。不管是官家的猜忌也好,三郎的咄咄逼人也罢,闹得不好都有性命之虞。咱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,父亲虽都不在了,但家下还有祖母、有母亲、有妻儿,怎么能束手就擒,任人宰割。” 是啊,不能任人宰割,但眼下形势不定,立场太过鲜明就是拿命在赌。他赌不起,他还有漫长的人生,还有长辈要孝敬,还有妻子要携手一生。 散朝出来的时候,两个人并肩从殿前宽广的天街上走过,李臣简一直垂着眼,看脚下的墁砖看得出神。 陈国公以为昨日的种种让他生惧了,便好言宽慰他:“大理寺和审刑院那头,我都已经打点过了,你不必担心。” 李臣简终于转过头望了望他,“这风口浪尖上,大哥不怕官家请君入瓮么?” 陈国公笑了笑,“我们都入了瓮,官家就不用犹豫了,只管把大宝传给三郎就是了。我想过,这件事终要有个决断的,官家健在,少不得一再试探,万一江山落进了三郎手里,咱们兄弟都没有活路。” 李臣简沉默不语,天寒地冻中,紫色大科绫罗的朝服,衬得脸庞白里泛出青来。 陈国公转过头,向着宽广的天街呼出了茫茫的白雾,“我已经查清了,玄都的死和禁中有关。不论是子嗣也好,兵权也好,我太过出头冒尖,让官家不悦了。”说着惨然拧起了眉,“你阿嫂,前几日又诊出有孕了,我很担心……怕这样的事再发生,她会受不了的。” 李臣简愣了下,虽然玄都不明不白毙命,他确实怀疑过禁中,但这样言之凿凿的话摆到台面上来说,还是让他感到心惊。 “大哥有什么打算?”他脚下慢慢蹉着,不确定地望着陈国公。 陈国公的嘴角微微一捺,“烈火燎原,总有尽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