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守关多年,对朝廷的怨恨是经年累月的,但哪一个边关将士不是如此?说反, 谁不想反, 振臂一呼万人响应, 冲上京城报多年愤恨,想想便爽。 但忠君念头从来都是刻在血脉里, 刻在祖坟上,因此当真能将这冲动付诸行动的, 却是从未有过。 哪怕是这一回, 周蓉的奸计不仅通敌卖国, 还意图坑害他们葬身边关,他们怒到极致,也只是做了决定,退守鹿城,占城圈地,以此威逼胁迫朝廷,等朝廷来赔礼道歉。 薄朔雪平时一声不吭,却没想到,会是最坚决带头的那一个。 他们也在心中沉吟着,盘算着。 如今朝廷实际由太妃掌控,连明面上代政的长公主都被逼得奔逃出宫,皇帝又至今重病昏迷,这样的朝廷,是否还有可追随的价值? 相反,薄朔雪年轻有为,有勇有谋,如今身上更是带着彪炳战功,他若是当真要自己反了称帝,也不怕得不到民心。 更何况,那些长远的先不说,就说眼前的。薄朔雪都已表明,若是他们不跟,便就要战。他们手下确实有兵,可这些兵都已被薄朔雪带了一阵子,此时还对薄朔雪崇拜不已,有多少真能对着薄朔雪倒戈相向? 更何况,薄朔雪方才已经在阵前宣布,他在北境以外还收服了七万兵马,届时若真要和他打起来,同这七万由薄朔雪领着的兵马对战,只怕他们手下的兵士还未上场,便已先胆寒退怯。 一句话,就算不跟着他反,也打不赢他啊。 直到这时,两位将军已然清晰地意识到,薄朔雪说的这一个“反”字,绝不是心血来潮,他说的每一句话,都在他审慎的计划之中。 薄朔雪早已经计划好了,算准了他们不得不跟。 赵廖两人毕竟共事多年,瞅对方一眼,便差不多明白了彼此的想法。 当即叹息一声,廖将军率先朝薄朔雪道。 “侯爷,你是九死一生回来的,你比我等更深知周蓉作妖的害处。但我们两个也绝不是是非不分之人,若不是你替我们扛着在前面冲锋陷阵,只怕我们此时也凶多吉少。兄弟别的不想,只想跟着你,斩了那妖婆!” 赵将军也不再多说别的什么,掷地有声喊了一句:“反他妈的!” 几人达成一致,又商量了些接下来的对策。 首先还是退居鹿城,在那里囤兵囤粮,再一路南下,挥师京城。 等把一切安排布置妥当,已是深夜。 薄朔雪走回自己的营帐,路上周围点着火把,在黑夜中安静闪烁,如同繁星。 他轻手轻脚洗浴完毕,才悄悄爬上床。 旁边其余人的营帐都自动撤远了几丈,此时帐内安安静静,只有厚实的被子随着郁灯泠的呼吸轻轻起伏。 薄朔雪心中酸软如梅子汤,他枕在旁侧,以手撑额,静静地看着郁灯泠的眉眼。 阿灯性情高洁,对于她所厌恶之事,根本不屑一瞥,也不愿颤抖。因此,薄朔雪原本只想着带阿灯远离朝堂纷争,却没想到,那周蓉竟是要拿阿灯的性命做自己的续命灯,而且还真真伤了她。 那便再无其它转圜余地可言,不将这一切报还到周蓉身上,实在难解其恨。 他思索着这些,思索得很安静,但郁灯泠像是被他的注视吵醒,卷着身子在被窝里扭动了两下,惺忪睁眼看了看薄朔雪,就用卷成小蛇的姿势朝他扭动着蹭过来。 薄朔雪呼吸一滞,赶紧放下手臂迎过去,搂住她。 郁灯泠柔软的发丝温温凉凉的,缠绕在薄朔雪的手臂上。 她额头贴着薄朔雪的下巴,用气声说:“薄朔雪。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