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一如以为自己会久久缓不过神,但她只是失眠了那一夜,连哭都没有。 现在她正在东山医院赵子尧的病房里,对面坐着赵一蒙。 说是病房,其实是一个大套房,只有最里面的才是病床所在的房间。外面的会客厅、卫生间,都是给客人用的,而且和病床完全隔音。陪护的人则住在另一侧的卧室里,互不打扰。 赵子尧年轻时也是风流俊俏的小生,现在的样子,他是不希望任何人看见的。 “抱歉,爸爸不许放人进去看他”,赵一蒙打着哈欠,连头发都稍显凌乱,“他还有意识,我不想让他失望”。 “玉楼春”暂时去休息了,赵一如倒也觉得更自在: “没关系,你们转告就好”,她知道这会是最后一面了,“他还痛吗?” 赵一蒙点点头。 “吗啡已经是最高剂量”。 “大家都来看过了吗?” “兄弟姐妹们都看了,商界的朋友也大多来过,宋家派了宋明玠、宋之沛父子,孟家老爷子也来过了”。 孟老爷子前后送走自己的大女儿和大女婿,不知内心会作何感想。 “他…来过吗?” 如今赵一如和赵一蒙之间,已经不需要明说孟笃安的名字。 “他没和你说?”赵一蒙有些惊讶。 “我和他,已经结束了”,虽说这是她单方面的总结,但孟笃安那边的态度,在那个晴朗春夜已经足够鲜明了吧。 赵一蒙轻轻叹了口气。 说来也怪,自从点破了这一层,两人就像是掌握着同一个秘密的人,相处间多了一份默契和坦然。 “来过,没进来,在医院花园里说了几句”,赵一蒙现在一提起这个人,就是浑身的苦涩烦躁。 自从赵一鹏和赵一苇倒戈之后,在赵子尧病重之际,赵一鹂母女也趁着股价波动,找准机会抛售了手中绝大部分星洲股份。 这个时机的选择绝对是刻意的——再迟一点,赵子尧一旦去世,就没有了向孟笃安投诚的效用。 但母女俩的前路是不用担心的:赵子尧为了防止家庭内部竞争,一直不支持潘若云经营实体生意,只不断买楼送给她。没想到这些年房价增长迅猛,潘若云单单收租已经是不输给赵一蒙的富婆,加上房产增值部分更是可观。赵一鹂手里还掌控着独立经营的“咚”娱乐,两部爆款作品捧红了几个新人,正是热钱流入的阶段。 “她们俩一直和孟笃安走得近,我也能想到”,赵一蒙叹了口气。 至于宋之沛作为多年至交,少量套现为朋友助阵,就更无可厚非了。 “情况怎么样?” “我这么说吧,他现在是仅次于爸爸的第二大个人股东”。 赵家还没失去星洲,但是可能快了。赵子尧随时会撒手,留下岌岌可危的大股东地位——按照他妻房子女多的特性,如果为求稳妥把股份全都留给一房,势必导致争产闹剧,如果几房瓜分,那除非大家抛却嫌隙团结一致,否则孟笃安外人入主的胜算可谓不小。 “爸爸生前没考虑过这些吗?”赵一如转念一想,“生前”二字未免不妥。 “考虑过”,赵一蒙也不去计较她的失言了,“他有他要平衡的东西”。 也是,这些不是赵一如考虑的事情。 看着赵一蒙的疲惫,赵一如伸手拍了拍她的背——她穿着深蓝色居家上衣,细腻丝滑的羊绒材质适合温度偏低的病房——情况已经糟糕至此,没有赵一如力挽狂澜的余地了。 不,赵一如不是轻易向现实低头的人,她了解自己的极限,不代表她不会试着跟命运谈判。或许再多协商一次,结果就会不一样。 离开医院,她没有回家,而是去了赵一鸿家。 第二天下午,赵子尧的讣告出现在了星洲官网。 赵一如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,正值花园中残阳欲退,染的天边霞光橙红一片。 这应该是赵子尧会喜欢的风景吧,他这个人爱热闹,喜欢大开大合的生命体验,对待名利、女人、子女,莫不如是。喜欢的他就格外器重、极尽宠溺,不喜欢的他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狠心忽略,很少低调收敛,是个情感绝对外放的男人。 这给他带来了跌宕的人生——轰轰烈烈的爱情,未曾预料的富贵,柳暗花明的放浪,同时也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