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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自杀


陈霄霆被收拾得差不多了,嘉穆觉得是时候该出手解救一下好友的耳朵。蒋若言十分愿意看在嘉穆的面子上饶他一命,但前提是他必须答应在每一次彩排的时候负责运送道具。他是找人搬也好自己运也罢,反正所有的道具必须完好且及时地出现在每一次彩排的现场。陈霄霆照例没皮没脸地讨价还价,蒋若言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正准备开打,那一声顿响就是这个时候传来了。

    所有人愣了一下,以为那是来自天边的一声闷雷。可他们马上发现不对,远处一幢教学楼突然成了一块巨大的磁铁,把周围的学生铁屑一样黑鸦鸦地吸引过去。有女生的尖叫不断传来,原本平静的校园瞬间失去了秩序。三个人面面相觑,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不祥。

    等他们三人赶到那幢教学楼的时候,楼前已经水泄不通。陈霄霆拉住旁边一个拼命伸长脖子往里面挤的男生,问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男生不耐烦地说不知道,这不也正打听呢吗。倒是另一个女生告诉他们,说有个老师从楼上跳下来了,不对,到底是意外还是自己跳的现在还不知道。问是哪个老师,女生的语气变得神秘兮兮,说好像是教务处那个崔老师。

    覃嘉穆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阵可怕的眩晕,脚下的地面骤然间过分地松软起来。随着这阵眩晕渐渐散开,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头栽到了前面男生的后背上。蒋若言在一旁死死搀扶着他的胳膊,她正在神色焦虑地对自己说着什么,可是他只能看到对方嘴巴的开阖却什么也听不见,耳边出奇的安静,只有信号中断时那种微弱而尖锐的蜂鸣声。嘉穆甩了甩脑袋,周围的嘈杂接上了刚刚的断点,一下子漫上来,他的意识才重新恢复秩序。

    “哪个崔老师?!”他想他的语气肯定听起来很惊悚。女生嘲笑他没见识似的反问道:“教务处还有几个崔老师?”

    嘉穆开始愤怒地想要豁开人群,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,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满腔怒火,仿佛那个老师的死是这些观众合谋的结果。他顾不上身后蒋若言和陈霄霆奋力的呼喊,也顾不上眼泪混着鼻涕满脸横流,他空长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,涎水滴在挥舞的胳膊上,他像一颗燃烧弹一样往人群里冲,直到最后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崔晋。

    谁不知道教务处有个年轻的崔老师,30岁刚出头的年纪就升任了副主任。谁不知道这个崔老师没有一点老师或者主任的架子,须发浓密的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谦和的笑容。不忙的时候,他就拿着一部单反相机到校园里的银杏大道上拍照。有多少女生长久地徘徊在这条路上,就是为了制造机会说上一声“崔老师好”。嘉穆站在原地,听着身边的观众缅怀死者的音容笑貌,语气里全是惋惜和不解。

    救护车和警车先后赶到,接管了混乱的现场。蒋若言和陈霄霆陪在嘉穆身边,眼睁睁地看着崔晋的遗体被抬上了救护车。有那么一瞬间,嘉穆真想跳上救护车,去代替那个不情不愿被领导安排跟车的男老师。可是直到救护车从他眼前呼啸着开走,他都一动没动。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崔老师是他覃嘉穆的伯乐,两个懂音乐的人像是师徒一样彼此欣赏着对方的才华。所以他怎么悲伤都不过分,可是他不能争着抢着去做家属该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记住我——嘉穆脑袋里回荡着崔晋常说的这句话,是的,他又做到了。

    一切还要从那个叫做“索多玛”的软件说起——这个同志交友软件,为嘉穆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大门的同时,也彻底将他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渊薮。

    在此之前,嘉穆几乎没想过身边还会有和自己一样“不正常”的人。即便有,他们对自己的身份也应该是难以启齿的,应该是像遮盖自己的私处一样去遮盖这个秘密的。所以当他和蒋若言在一起之后,他强迫自己喜欢她,强迫自己跟她有更多亲密的接触。他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,因为正常男生是怎么做的,他就是怎么做的,他做得只可能比别人更好,更卓越。

    但就是那么不经意,他在车站某个公共厕所的隔板上看到了一串微信号码。鬼使神差地,他竟然向这个号码发出了好友申请。他就是在那个肮脏狭小的公厕里暂时抛弃了一贯的理智和信条,让凶猛的欲望摧枯拉朽地将他占据了。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和那个网友见面,那个人不过是个过路客,可是他却把覃嘉穆拉进了一个微信群里,在这个群里,他第一次知道了“索多玛”这个手机软件,也终于得以窥见藏在屏幕后面那一双双燃着欲火的眼睛。

    他这才知道,原来自己的身边——在这个区区的校园里——可以有这m.cOMIC5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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