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。” 如今连定价都由倪婉君话事。涨价5元港纸,骤然一听,也不算多。若改为涨幅15%,估计食客纷纷绕道。程真低头数着零钱,眼角掠过倪婉君描红的指甲。 十指不沾阳春水,看来婆媳大战,陈娇率先弃甲。 “大嫂,打个折啦。”谢莹莹突然从身后冒出,手里捧两个油汪汪的净碗,侧头去看倪婉君,“阿真是熟客来的。” “一碗粉,算上食材、人工、灯油火蜡、铺面租金——” 倪婉君话未说完,谢莹莹反驳,“自己的铺面,何来租金?” “外摆不用孝敬阿爷?逢年过节不封利是,信不信贩管拿市政条例警告,分分钟说我们影响市容?你以为那四张桌子是天生种在那里的?念书少就别乱发表,做生意要讲公关的。” 倪婉君翻了个白眼。 谢莹莹早就熟悉大嫂嘴脸,听完也只扯扯唇角,露一个假笑。她在家里受惯打压,这种程度的讽刺简直是和风煦雨。 倪婉君不愿弯的腰,谢莹莹都肯代劳。陈娇并非冷血,眼见亲生女儿累得在后厨打盹,已经开口叫谢莹莹回娘家住。 母女闭门夜话,谢莹莹长睫带泪,试探陈娇态度。 “阿莹,你真的要离婚?你想清楚了?已经不年轻,又生了两个小的,说离就离?” “阿妈,我不想带着两个小的。” “难道要他们跟那个烂赌老爸?你是在害他们两兄弟,做老母的能这么狠心吗!” “你以为我舍得?我是怕拖累你和阿爸而已。” “唉,谁让你以前那么蠢!” “真的离婚,两个小的可以改姓谢啊。大嫂为了身材不肯再生,总不能让你和阿爸一辈子只抱一个孙吧?” 陈娇嗤笑,“改姓谢了,打算分家产?街口那间丰兴置业的地产经纪佬日日来吃粉,跟你吹水说这里要拆是吧?久病床前无孝子,分钱才来献殷勤!” “阿妈,我是你生的,怎么你骂我就舍得狠心?对大嫂就千依百顺?你猜她要迪仔改姓倪,你那个只听老婆话的儿子肯不肯?迪仔可是你亲家一手带大的。” 蛇打七寸,陈娇一时语塞。 谢莹莹又悄悄朝程真挑眉—— 别管这个癫婆。 程真依照定价付钱。 谢莹莹笑着说,“坐多一会再走嘛,反正你八点才开工。” “搭车也要时间的,去到就差不多了。” “拜托你啦,都身光颈靓了,还做什么?嫁妆收拾一下,嗲多几句,他肯定会给个名分你的。”谢莹莹压低声音,“避孕套扎两个洞,先上车后补票啊,傻女。” 程真不答。 她知道街坊在说什么。公屋没有不透风的墙,张欣园那记落在她大腿的目光足以说明一切。 社会底层不懂日马夜马的赛制到底缘由何在,也不明白莎士比亚那种乱伦作品怎会值得讨论几个世纪。憎人富贵嫌人穷,捱得过今日,再讲两个八卦,尺度越大,春梦越长。 人间没有真相。 因为真相太残忍——她这种人,怎会有机会撞大运遇见真爱?绝对是牺牲色相换来的叁分钟热度。 程真越过谢莹莹,脸色平静地走出门口。 上了小巴,她倚在粗粝布艺靠背,头轻仰,眼朝外。与洪正德亲戚议价是一件苦差,既不想为了落户花太多钱买一间二手单位,又不愿得罪这条仅有人脉。还要替珊珊物色体校,广东的体操水平不及华中华北。 不知内地娱乐场所多不多,那边卖酒水佣金高不高?再不行,去开的士总可以吧?但那边道路方向相反,估计驾照还要重考。 程真心事繁多。 离乡背井,故土难迁,连林媛骨灰都带不走,她根本没心情去管别人如何非议自己。 大厦泛光外墙上,可口可乐的广告红白相间。屏幕不断切换颜色,喜庆得让人以为饮下去就能坐拥欢乐。 视线流连间,她看见灯牌左上方暗掉一角,太小了,不显眼。 像深水埗福华街。 又像十五岁的曹思辰。 更像千千万万个仰人鼻息生存的浮游生物。这片由钢铁水泥组成的海,拥抱潮汐变幻,终年热闹欢腾,有人御风,有人驾浪—— 从不会为一颗熄灭的灯泡停下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