砌了!” 话未讲完,筷子在彼此头上乱飞。围观群众捧碗弯腰,又伸长颈项,想看看这个回合到底鹿死谁手。 “你再讲我打断你另一条腿!” “你老公是去传宗接代,谁让你二十年生不出一个仔?南番顺,富贵龙,旺丁旺财,你就住笼屋,北姑住新屋!” 陈娇急忙过去扯开一男一女。 街灯瓦数恒久不变,只因天色变幻,才会转换明暗。 闹剧伴随尖叫,渐渐平息,铭记门前的人影清晰起来。满地长长短短的黑块,拼接,又撕开,拉长,又缩短。食客络绎,却步履匆匆,纸巾抹嘴,决不留恋。 不过一餐寻常晚饭罢了。 车流开始拥堵。 程真没时间听八卦,不作道别,直接离开。 △△△ 夜8点,半岛中心叁楼,尖东中国城。 红港奢华之最,与大富豪齐名。十数载天南地北的来客豪掷出这个销金窟,盘活街头巷尾的食肆、门店、当铺、走鬼。此刻霓虹灯牌泛黄,在一众夜饰中过分显眼——因为俗气。 程真自扶梯而上,从北门入。 雪白廊顶高挑,拱出古罗马风格。西式具象雕塑漠视来往人群,矗立转角,与嵌缀东方螭龙浮雕的等身镜面齐高。倒影每一位穿廊而过,不中不西,非人非鬼的红男绿女。 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。 裸女雕塑乳房部位掉了些漆,是长期浸淫在酒鬼来客掌下的痕迹。喝多了,吐了,借机咸湿一番,欲望还是下流的才畅快。 所有步履匆忙的侍应,像一饼被收音机卡掉的磁带,五秒曲终,一闪而过。 程真快步进了更衣室。 夜班经理罗力是麦笑琪(Maggie)男友,在廊角窥见来替班的程真。他走到更衣室门前,指节叩了叩,开口道,“阿真,怎么是你来?Maggie还在生我气?” 隔着门,罗力声音闷闷的。程真轻扯嘴角,欢场怨偶玩纯情游戏,她不想奉陪。把长发盘起,套了个酒红色假发。 耳垂夹上廉价的塑胶珍珠耳环。对镜一照,她挑了眉,仅戴叁次就掉色?亏她还斥资20元买下,损失惨重。 罢了,赶时间。 在拇指与食指的指腹缠了一圈透明胶,程真轻摸衫袋内物件,确认没有遗漏。 “你自己去问她吧。” 罗力听见回答,不死心,又再追问,“她跟宝姐告假,说不舒服,是哪里不舒服?” 他不信女友这般小气。区区一次犯错而已,她就耍足脾气诈病不来,还安排这个冷血动物程真替班。 怕是会扫客人的兴。 程真拉开更衣室门。她眉细,颌窄,唇珠稍翘,一双眼因不耐烦哑掉光亮,整个人都寡淡起来。 毫无风情可言。 “都叫了你自己去问她,我又不是医生。” “……你来替她班?” 他在明知故问。程真没心思闲聊,扣起袖口便往外走,“之前她也替过我的班,很正常,难道有钱不赚吗?” 罗力想起程真不太风光的累累前科。长得不算靓女,又非哪位大佬的相好,这款丧母脸色摆给谁看? 还是麦笑琪好哄。 “Maggie今晚负责文哥那间。”?罗力声音转冷,侧身为她让路,又再叁叮嘱,“都是贵客,我劝你最好醒目点。” 不要惹事。 罗力隐去言下之意。 程真掀唇笑了。 眼弯,瞳黑,眉尾稍稍挑起,双颊白得似敷了层不真切的妆,整张脸生动起来。罗力最讨厌她这个模样,装作无害,实则冷漠。 她这一笑,笑穿了罗力唯唯诺诺的自私。真惦挂女友早就致电,再叁过问,无非是担心自己奖金不保。 他不信任程真。 红港回归了,声色犬马的娱乐城,连装修都未变。 这里没有慈悲心,只渡己,不渡人。 程真从酒水台找到房号酒单,托着一瓶精装人头马及几只空杯,往侧廊走去。她敛起表情,推开包厢的门—— “1990年8月,中国城楼下昌兴当铺开张。平均每个月遭叁合会团伙洗劫3.7次,不敢怨。” 叶世文坐在包厢右边。一屋众人,只有他与正中间的冯世雄吞云吐雾。为免其余绅士有意见,头仰高,他往半空呼出多余烟雾。 然后继续讲。 “油尖旺打开门做生意的都知道,洋布疋头,抵押当铺,中西酒办,装潢印刷,茶餐厅,音像店,烧腊档,畅运道以南,北至柯士甸,全部要靠大佬给面子才有口饭吃。而如今十年到头了,从未变过。UNCLE,这与明抢有什么分别?这些鱼虾蟹老板怎么对撼连锁巨鲸?” “世文。”杨坤铨倚入沙发,“你讲的我都明白,这的确是一件好事,但也是一件难事。公司登记手续变更,牵扯的就不仅仅是我和你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