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昨天晚上,又做了那个梦,醒来的时候,再次感到了愤怒。 “我总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愤怒,对这个世界、对所有人、对我自己。 “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是我的父母?世上那么多职业,为什么偏偏他们是罪犯?世上那么多罪犯,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死了?明知道他们是罪犯,却还是爱着他们,怀念着他们,这样的我,真的配继续活下去吗?为什么他要把我带走,让我死在那里不好吗?和爸爸妈妈一起,在死后的世界里,继续做幸福的一家三口,而不是活在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上,独自忍受着糟糕透顶的一切。” 写到“他”的时候,入野晴子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,笔尖几乎要穿破纸面。 安室透,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,她默默念着他的名字,带着十二分的恨意。 是他,是他出卖了她的父母!而他甚至不是罪犯,是一个卧底警察,他以她的父母为跳板,进入更加深层的黑暗,去执行所谓正义的任务。她连恨他,都无法理直气壮,竭尽全力。 甚至连安室透这个名字,都不是真的。 他真的存在吗?有时候,她会这么想。如果他真的存在,那么他是谁?叫什么名字?住在哪里?他的父母是否健在? 主卧传来动静,她的养父母醒了,她把信纸收进第一个抽屉,放在一摞迭好的信封上,走出房间,走进厨房,开始做饭。 养母从房间里出来,看到餐桌上摆的早饭,有些尴尬,“晴子,没想到你那么早就醒了,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做这些事吗?我来就可以。” “没有关系。”入野晴子低着头,“我有空,顺手就做了。” 养母轻轻叹了声气,招呼养父坐到餐桌旁,开始用餐,一时之间,餐厅里只剩轻轻的三明治咀嚼声。 他们其实对她很好,但总有一堵打不破的墙隔在他们之间。那堵墙太长,不仅把他们从她身边隔绝开去,也把世上所有人从她身边隔绝开去。 或许不是所有人。 “晴子,”养母努力关心她,“这周末,要不要和同学一起出去玩?不要总是待在家里。” 入野晴子用勺子搅拌着牛奶里的麦片,可能是因为又梦到了那个人,她现在心情很差,“我没有朋友。” “你可以去交啊,”养母鼓励她,“我看那个,那个美香,就很不错。” “即使交了朋友,知道我父母是罪犯后,也不会和我玩了。”她淡淡说道。 养父母一下就噤声了,他们也不敢问,为什么别人会知道她的父母是罪犯。 她不说,别人会知道吗? 入野晴子吃完早饭,回到书房,离上学还有一点时间,她准备再写一会儿信。她把没写完的信纸拿出来,看了又看,然后放进第二个抽屉里。 那个抽屉,已经快满了。 她拿出一张新的信纸,重新写起来。 “Zero先生: “昨晚又梦到了六年前,但太阳升起后,心情好了一些。河村夫人建议我周末和同学出去玩,我觉得是个好主意。 “时常还是会感到痛苦,但一想到Zero先生有着和我同样的遭遇,就感觉有了支撑,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独。能在这个世界上,遇到第二个念念不忘着罪犯父母的人,真是莫大的幸运。 “每次熬不下去的时候,就想想Zero先生是如何走出阴影的。每一天,都在为成为像Zero先生这样强大的人而努力着。” 写到一半,她感觉太亲昵了,于是把信纸揉成一团,再次丢进第二个抽屉里。 周末,入野晴子和同学去了米花町,那里新开了一条商业街,女高中生们被一个又一个精品店吸引,逛着、笑着,而入野晴子静静站在一边,融入不进去。 “入野同学,你不买点什么吗?”美香问她。 入野晴子犹豫了一会儿,为了不成为完全不合群的怪胎,她走到文具柜旁,挑起信纸。 回去的路上,她想着,以后再也不要和同学一起出来了。 就在这时,她一个转头,看到了路旁咖啡店里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金发蓝眼,深色皮肤。 双脚如生了根般扎在地上,她死死盯着那个人,眼睛一转也不转。 “入野同学,你怎么了?”美香注意到她的异样,停下脚步问她。 “你们先走吧,我还有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