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在大楼范围,最终在顶楼听见青年疑惑的声音时,柳道镇着实松了口气。 幸好还没离开,幸好找到了人……不,是鬼。此前只觉得是造成分心主嫌的青年现在怎么看都顺眼不已,连带嗓音悦耳度也直线上升。生怕使者又误会什么,柳道镇这回直截了当地道明了来意,要青年别走。 阴间使者明明听见了,却只是傻乎乎地站着,不说好也不拒绝。还是头一次这般心急如焚,又怕他再度消失,柳道镇乾脆抓起他的手腕,又重复了一回请求。 就算工作会因为顾着看他而延误、就算他总是在自己耳边像隻麻雀般嘰嘰喳喳地叫嚷、就算他会因为别人扔给自己工作而大发雷霆,甚至气到眼圈泛红,让自己手足无措,那都无所谓了。 自己只剩下一百天能活,这种令人心头微痒的烦恼再怎么样也就只能持续一百天;比起在这百日之间和其他不知秉性的阴间使者相处,柳道镇更倾向让这个不怎么聪明,却有着柔软性格的青年留下。 所以当他发现辛佑梨双眼微红,看上去就是哭过的模样时,心脏就和被人猝然捏紧了一般。 是因为我说的话,所以伤心了吗?算上早晨那回,都为我流两次泪了。表情依然冷峻,胸腔里的心脏却如同急速崩塌的雪山,奇妙地自冰霜里探出一点幼苗,孤零零又怯生生地摇曳着搔在心尖。 不该说那种话,也不该因为嫌反抗麻烦而一味接受不合理的工作。反省导致辛佑梨流泪原因的同时,让他别再淌下任何泪水的念头也跟着浮现,第一次尝试替人拭泪的柳道镇笨拙提议要帮逞强的青年看看眼睛,却吓得他连连倒退,差点就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摔了下去。 身体反应比想像中还快,在他回神前,双手已经将瘦弱青年牢牢揽入怀里,微凉触感和隐约香气让柳道镇一阵恍惚,向后退上好几步才想到该放开。 猝不及防被自己抱了个满怀的辛佑梨似乎也在出神,柳道镇得以近距离观察他湿漉漉的眼,越发肯定那些泪液是出于情绪,而非外物。 于是男人问出了那句话,想着即便从来没试过,也要和辛佑梨道歉,解释自己并非要他离开,但还没等到阴间使者回答,粗重的喘气声就从楼梯处传来,一个拎着手电筒的矮小老伯扶着逃生门门框喘气,操着浓浓乡音道:「别!年轻人!别想不开!」 「……」 柳道镇转过脸,连带辛佑梨也被警卫的凄厉劝阻声吸引了注意。 「你说你这么年轻,又长得好,有什么好想不开的?」老警卫痛心疾首,不久前这年轻人在警卫室外头张望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,可又是认识的住户,便没往心里去;谁知道他只是去叫访客填个资料表,顺带泡壶茶回来就看见监视器里有个人正朝顶楼边缘走,赫然便是一小时前才见过的熟面孔,吓得他茶也顾不上喝,搭了专用电梯后一路沿逃生梯跑上来,就怕晚到些会来不及拯救一条生命。 「警卫先生,我不——」 老伯没让他说完,上前对着男人就是一阵叨念:「哎,你这小伙子,来来,跟我去警卫室聊聊,这人生有啥越不过的槛嘛,你为什么就要走上这条路呢?」 柳道镇:「我真的没——」 「知道、知道,没有活下去的热情了是吧?我告诉你啊,这热情得自个儿找,走走走,先下楼去,秋天晚上凉得很,我受不住这风啊。」 辛佑梨站在一边,眼看柳道镇从想辩解转为木然,最后被警卫拉着下楼的场景,「柳先生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」的想法浮现脑海。 陪着男人听警卫老伯絮叨一小时的当年勇后,一人一鬼总算被放过,躺在沙发上回味起方才柳道镇僵着俊脸一杯杯灌茶的画面,辛佑梨忍不住又笑起来。 这样才像活人啊,阴间使者愉快地翻了个身。这段时间里柳道镇简直像个会进食睡觉的工作机器,没有一星人味,今晚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,不但突然开口挽留,还知道自己是被他气哭了,可以说是柳道镇人生的一大进步。 但是为什么改变心意了?想起这点,辛佑梨又迷茫起来。 话里话外分明都是要赶我走的意思,还是有些人真的要等到失去才明白要珍惜?纤长手指在抱枕上左右蹂躪,辛佑梨对于要不要问清背后缘由犹豫不决。 说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