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弟温柔斯文,都觉着他心软好性儿,只有顾舒容知道,她这个弟弟是个臭脾气、硬骨头、犟种。 这会儿含着泡泪,连叫她三声姐,让顾舒容感觉不妙:“不许抄书,咱家有银子。不许借钱给人,咱家没那么多银子。” 顾亭远有个家境贫寒的同窗,上有老母、下有幼妹,咬牙非要读出功名来。想着弟弟借出去的钱,顾舒容低下头,继续纳鞋底:“之前你借他的,顶多不要他还了。再借出去,门儿也没有。” 想到弟弟的执着,她又道:“王员外相中他做女婿,他低个头,什么都有了。阿远我告诉你,连头都不肯低的男人,做了官也不长久。你离他远些!” 五年前的顾亭远,听了姐姐的话。而他那个同窗,也的确做了王员外家的女婿。后来,同窗考中了功名,王家小姐当年就没了,王员外一家失火,差点灭了满门。 “我听姐姐的。”即使是梦,顾亭远也想听姐姐的话。 “姐,请个大夫来吧。”他又说,“我不舒服。” “什么?又不舒服了?”顾舒容吓了一跳,连忙放下箩筐,“你等庡?着,我这就去请大夫。” 擦了擦手,匆匆取了银子,走出来:“你别在外头站着,快回屋里躺下。”说完,出了门。 顾亭远看着姐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擦掉的泪水又涌上来,他低头又擦了擦。 即便是在梦里,他也想填补心中的悔恨。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。父母去世早,姐姐十二岁,他七岁。姐姐已经说了亲,婆家是户好人家,护着他们姐弟,以至于虽小有薄产,但没人欺负,他还得以读书。 但姐夫进京赶考,一去没消息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姐姐等他八年,不管别人说什么,咬死不松口再嫁。守着他,过日子。 顾亭远要读书,姐姐管着家。他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银子,只听姐姐说“家里还有银子,不用你操心”,于是什么也不操心。 他不知道,姐姐病了。直到有次看到她扶墙晕眩,脸色惨白,站立不稳,吓得赶紧请大夫。 吃了几服药,她就不吃了,说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。他知道姐姐心疼钱,于是更加用功读书,想早日考取功名,让姐姐过上好日子。 可是,姐姐没等到那一天。约莫就是今年了,她没熬过腊月,倒下就没起来,撑了两日就去了。 “快,快给我弟弟瞧瞧。”很快,大夫背着药箱迈进院子,顾舒容紧张地催促。 顾亭远坐在桌边,伸出手。 “原先开的方子,再吃几副。”大夫收回诊脉的手,起身背上药箱,就要离开。 他只是身体单薄,染了风寒。 顾亭远拦住大夫:“稍等。劳烦先生给我姐姐也瞧瞧。” 第9章 授课 嗤啦!嗤啦! 厨房里,杜金花站在灶边,一手擦着额头的汗,一手挥舞着锅铲。 她眼皮发沉,忙碌到现在已经很疲乏,但是不能歇息。宝丫儿刚回来,那边不要她,把她赶出来,她心里一定难受。她是宝丫儿的娘,她得让闺女好受些。 绫罗绸缎,仆婢成群,杜金花自认这辈子也给不了闺女。但一碗炒豆子,她给得起。 一粒粒黄豆在铁锅里翻滚,渐渐变色,散发出熟香气。 东屋。 陈大郎躺在床上,枕着一条胳膊,老实的脸上有一丝笑意:“宝丫儿回来了,也不赖。” 家里多个人,就多张嘴吃饭,本来是个压力。但谁让宝丫儿是他亲妹子呢?只要她别骄纵,作得人受不了,陈大郎就不觉得有什么。 现在看着,宝丫儿并不是骄纵的大小姐脾气,还会教孩子们识字,真是意外之喜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