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“先换双鞋吧。” 明丹姝脱下鞋来,徐方宜才注意到,浅浅的绣鞋里,竟藏着几块碎冰踩在她脚下。登时便滚下热泪来,哽咽道:“你…为何苦如此作践自己!” 脚下悬冰行走,不着实地,练得莲步轻逸,飘飘似轻云出岫。 在京城这鱼龙混杂的地界,消息是比人命还精贵的东西。 百戏班似乎是徐家的家私,将姐弟二人送至此处,不为学艺卖唱为生,只求在风声鹤唳时得一藏身之所,待风波平息,再行安置。 可四年前,不过十二岁的明丹姝拒绝徐泓送她姐弟二人出京的安排,三跪九叩拜百戏班的班主一眉为师。 戏台上咿咿呀呀,遮住京中储位之争的刀光剑影。 寒来暑往,晨功暮礼,起起伏伏五年里一日未歇。 十四岁时扮上浓妆厚彩登台,化名拨云,无人识其玉面真颜。盈盈之姿,娉婷之态,自此声名鹊起,已成京中一绝。 “眼看便是姐姐的好日子,怎能落泪呢?” 明丹姝只是笑,美眸顾盼生辉,片毫风霜辛苦未沾。当真恍若将旧日血泪辛酸,尽数抛诸脑后。 “你莫唬我…” 徐方宜看着她换上棉袜长靴,又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。 若她只依傍徐家在此安身,自然不难。 可上上下下鱼龙混杂的戏台,岂是那样容易混出名声的?台上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;台下拜高踩低,世态炎凉…明丹姝吃了多少苦,她尽数看在眼里。 “怎么了?” 明丹姝瞧她欲言又止,似有心事。 “如今新皇登基,丰王圈禁,皇上已下令大理寺重查明家旧案,想见不久以后,妹妹便能随明家恢复名誉…” 徐方宜盘算着近日朝中的消息,循循善诱道:“我知你留在百戏班是为了寻继臻弟弟的下落,可,总要为来日打算…” 明继臻,与明丹姝乃龙凤双生姐弟,到百戏班一年后下落不明,遍寻无果。 “我能有什么打算,” 明丹姝闻言放下筷子,神情落寞游离,愁肠百结叹气道:“找不到阿臻,便是死了…又有何颜面到地府去见爹娘与大哥…” “最近,近日,可有明家旧部来联络妹妹?” 徐方宜垂眸,像是瞧茶盏的花顶入了迷,循循善诱道:“我是说…旧人见皇上下令重查此案,会出面为明家作证也不一定?” “明家的人都死绝了,姐姐是知道的。” 说话间,一滴泪砸到了碟中的香醋里晕开。 示弱道:“姐姐不日将入主中宫,日后若有余力,还请帮我…” “丹姝…你可愿,嫁与我大哥?” 徐氏三朝元老,于朝中门生近戚广布。户部尚书徐泓与妻何氏有一子一女,长子徐知儒,年少有为,今获封京畿守备司校尉。 徐方宜见她不言,几分忧思不定,又道:“对外,只说你是我外祖家旁枝的女儿,名正言顺,定不会因身份委屈了你…我大哥…亦愿意护你一生平安。” 明丹姝起身行以大礼,目光澄澈。 “姐姐…徐家如此厚待于我,已是万分感激,只是…” “我知道…若明家依旧,莫说是徐府的长媳,便是皇后之位,依妹妹的才情容貌,亦是担得的。” 徐方宜未待她说完,便抬手将人扶了起来。 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下端详着她,芙蓉如面柳如眉,香培玉琢…沉了沉心神,缓缓道:“只是今时不同往日,眼下,再没有比徐府更好的去处,不是吗?” “如今圣上岁有意加恩重查旧案,可年久日深,想要翻案实非易事。” 她看似柔弱,可言辞却是有理有据,孑然清傲。 “徐家于我姐弟二人,已是厚恩…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牵连的。” “罢了…” 徐方宜面上的亲和笑意纹丝不动,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道:“我只盼着妹妹好。” 明丹姝撑伞站在百戏班门外,思绪随着徐家的小轿渐行渐远…转身,掸落肩上的飞雪,漫不经心勾唇轻笑着:“橙儿,我的帕子忘在师傅那了,你去替我取回来。” 复顺着楼梯聘聘婷婷走回,收了油伞立在一旁,玉指纤纤扶在门上犹豫片刻…推门而入,不动声色:“姑姑来了。” 漏夜出宫而来的人,正是如今寿康宫太后的贴身女使,琼芝姑姑。 二人已往来多次,并未见客套,开门见山问:“徐家有意以嫡妻之位相聘,姑娘为何不从呢?” “姑姑既已来了,为何不在徐姐姐跟前露面呢?” 明丹姝不答反问,余光扫过她濡湿的鞋尖,徐徐斟了盏热茶给她驱寒。 “姑娘聪慧。” 琼芝姑姑接过茶盏,清透生香,触手生温...就如同这眼前的姑娘一样,赛雪欺霜的面孔里藏着温热的玲珑心肠,不卑不亢,不疾不徐…恰到好处。 “姑姑今日冒雪前来,所谓何事?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