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起眼的花园里。 花园外连着的地方,平日只有婆子出门采买偶尔才会走的角门。 出了角门,清冷街道上停着一辆玄色马车。 “交给你了。”崔世子朝驾车的车夫点头。 “好。” 车夫戴着斗笠,身上灰白的长袍,早已被春雨浸湿。 “姑娘。” “逢吉送姑娘离开。” 车夫修长的指尖往上抬了抬斗笠一角,他笑着看向林惊枝,冷风下的男人眉目清朗,意气风发的模样从未改变。 蓑衣草鞋,一身粗布衣裳,依旧是立身于天地的男子。 “逢吉?”林惊枝慢慢睁大眼睛,看着百里逢吉。 百里逢吉跳下车辕,沾着雨水的掌心往身上擦了擦,略微一犹豫后,他朝林惊枝伸手:“请姑娘上车。” 他干净清澈的眼眸,只有温暖的笑。 马车划破夜色,往汴京城永宁门方向行驶去。 林惊枝由晴山和青梅扶着,勉强稳住身体。 百里逢吉清浅的声音,透过微风传进林惊枝耳中:“今日大皇子突然带着手中禁军围攻御书房,而且沈大将军带人由永宁门城门,破门而入。” “小的现在就带着姑娘从永宁门离开。” “太子殿下的人马,已经被大皇子和沈大将军的兵马缠住,只要崔府不发裴大姑娘出丧的消息,就能够多拖延数个时辰。” 马车速度很快,寒凉的春雨从马车两旁被凉风拂起的帘子吹入车厢里,林惊枝手脚冰凉没了一点温度。 但她想不明白,为何沈家要选这个时候攻城,就算大皇子是个蠢货,可沈樟珩作为身经百战的将军,他不该选择这种时候的。 就算裴砚被他拖延,但逼宫一事,根本不可能成功。 禁军就算再厉害,但也打不过裴砚手里暗卫营的人马。 忽然,夜空中传来马儿嘶鸣声,极快行驶的马车,骤然停了下来。 预想中被冲破的永宁门城门前,堵着一队黑衣骑兵,骑兵为首的领头将军,正是裴砚的贴身护卫苍山。 “太子妃娘娘。” “恕属下无礼,请娘娘跟属下回去。” 苍山驱马上前,他手中握着冰冷的长刀,面无表情看着逢吉的方向。 林惊枝巴掌大的小脸不见任何血色,身体被冰冷湿寒的空气裹着,肩膀不受控制抖个不停。 百里逢吉紧紧握着手中缰绳,他忽然一抽马鞭,调转马车的方向,低沉的声音同样凝冷:“姑娘坐稳了。” 林惊枝笑了一下,她明知百里逢吉看不见,还是轻轻点了下头:“好。” 春雨越下越大,惊雷伴随着冷白的闪电,在云层里翻涌咆哮,像是逃出牢笼的猛兽,随时能把他们的马车吞噬。 山苍带着一队人马,缓缓朝包围姿势前进。 他们并不敢向前紧逼,因为裴砚的命令是,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。 所以山苍带着人,并不敢轻举妄动。 马车离开永宁门官道,穿过清冷的朱雀大街,经过了沈家宅院门前,然后是她在汴京住了许久的京仙苑财神庙东街。 渐渐熟悉的街景,汴京皇宫,朱红的宫墙,在夜色中已隐隐可见。 林惊枝看着马车行驶的方向,她袖中手紧紧握着:“逢吉,为什么是去皇宫的方向。” 逢吉应该是笑了一下,只是小声极低:“姑娘。” “永宁门已没法出城,逢吉今日任务就结束了。” “逢吉只能送姑娘到此为止,接下来的路,将由沈家大将军送您离开。” 逢吉说话的声音里,透着一丝哀伤。 马车在燕北皇宫门的宫门前缓缓停下,四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,火光伴着厮杀声,响彻整个皇城。 百里逢吉跳下马车,缓缓伸手握紧腰间系着的长刀。 他是从苦难中攀附而上的状元郎,朝中同袍知晓百里逢吉书读得极好,却没人知道他使得一手好刀法。 凄冷的夜色下,裴砚一人站在宫墙下,他眉眼凉薄看着停在不远处的玄黑色马车,声音低得好似在呢喃自语。 “孤的枝枝。” “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听话。” “孤竟不知要拿枝枝如何是好。” 裴砚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忽然拔出腰间挂着的长剑,没有一丝犹豫朝百里逢吉刺过去。 刀剑相交替,在黑夜中碰撞出刺目的火星子。 两人都没说话,锋利的兵器相撞的声音,仿佛砸在林惊枝的心口上。 “少夫人。”晴山大惊,见林惊枝掀了车帘就要下去。慌忙拉住她的衣袖。 林惊枝坚定朝晴山摇头,她声音苦涩:“大姐姐已经死了,我不能再害逢吉。” 马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,晴山缓缓松了手,她垂眸朝林惊枝笑了笑:“无论姑娘做什么,晴山都听姑娘的。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