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怀度正坐在床榻上,手支撑在膝盖上靠着头,冷峻的五官此时显得有些焦躁。 郑明小心翼翼地询问:“圣上,可要召见哪位娘娘?” 一道冰冷的眼神射了过来,如利剑般穿透人的皮肉,郑明浑身一啰嗦,颤巍巍低下了头。 “备水。” “是。” 裴怀度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,微敞开的衣领露出冷白的皮肤,泛红的脖颈上未褪的热气翻涌,鬓发浸湿着些许水汽缭乱,带了几分与往常不同的不羁和肆意。 郑明端上了一盏茶,裴怀度接过一饮而下。 “公主连夜进了宫,怕是会惊动太后那处。” 今夜多事,向来沉稳冷静的西夏公主白梓冉一反常态让人递了话,说是要探望几日没见的缪星楚,话里紧急,暗卫也没耽搁,连忙传话到了宫里。 裴怀度犹豫了一会,思忖片刻还是让派人接白梓冉入了宫。一来考虑到缪星楚病后对周遭实在陌生,难以入眠,二来熟悉之人照顾着,病好得快些,两人相见,总有话可说。 这一举动如火星般在今夜的宫中点燃起一处又一处的火,多少人今夜辗转反侧,思虑再三,暗中揣度帝王心思。 自从西夏公主如普宁观,宫中便议论纷纷,都在猜测这位公主什么时候入宫,又会以什么样的位份入宫。 不过明面上的话谁都不敢说,后宫里的妃嫔自然也只是在私下里说两句,头上还顶着对西夏公主百般挑剔的太后,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们说什么。 裴怀度垂眸,视线落到了床榻上的柔软的锦被上,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,喉咙有轻微的干涩,一盏茶还未浇灭心火,坐在这处,想起了睡梦中那只软弱无骨的手划过背脊的触感。 “那就让她第二日走。”声音里透出些不耐。 “……” 郑明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应对,他原以为圣上是想借此次机会把公主接进宫,毕竟这次公主先低下了头,没想到圣上还存了让人第二日就出宫的念头,属实是让琢磨不透。 这一来二往的,倒像真的为了缪星楚才接公主进宫来探望。 饶是跟随在圣上身边多年,郑明一时也无法参透圣上对于公主的态度,加上圣上近日大费周章替缪星楚解毒,废了许多珍藏的药材,素日里不喜进宫的沈镜安都来了几回,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诡异。 照理来说,查清缪星楚是齐王殿下在边关娶的妻子时,圣上就应该避嫌,亦或是拿这件事向齐王问罪,可偏偏圣上召见齐王夫妇时只提及了一句,就让人退下了。 郑明没想明白,也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,按捺住心中的好奇,他话头一转捡起了今天下午圣上让他办的事情上。 “圣上今日吩咐的如意糕已命人安排上,今日已送到了周夫人的面前。” 说起这如意糕,也是让郑明摸不着头脑的一件事,圣上正批着奏折,忽然让人做份如意糕送到周夫人那里,宫中糕点甚多,怎会独独挑中这一款。 裴怀度正思着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,听到郑明说起如意糕,剑眉挑起,冷着的眉眼多了份柔和。 若不是查到了缪星楚的身世,他还未曾想到和缪星楚幼年时还有这样的一段缘分。 那时他六岁,因过继之名被谢太后送去了已逝贵妃的紫霞宫里,宫墙破败,花草衰萎,四处尘土飞扬,杂草丛生。 生为弃子的他被人遗忘在了这座昔日繁华的巍峨宫殿之中,从最初的一日三餐到一餐,到后来他只能自己四处寻着吃的,宫里的小太监势利,处处欺辱,空有皇子之名的他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。 那一日他蹲在紫霞宫宫墙脚下拔着杂草叼进嘴里,寻些吃食,在逆光处被人呵斥住,他抬眼看过去,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正急匆匆跑过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。 “吐出来,吐出来,这不能吃!” 看到面前的小人一脸着急的模样,裴怀度傻掉一般吐出了嘴里的草根,楞在了原地。 老半天他才晃过神来,别过头说了句,“瞎说,这能吃。”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插着腰,背后的光打在了她的身上,衬得她一身光鲜亮丽,和灰扑扑的裴怀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“吃什么吃,这样吃你会生病的知道吗?” 裴怀度眨了眨眼,摊开了手,杂草从手里滑落,“哪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