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珊兰与沈润说这话,就往小厅去寻白姮,白姮得知,也是高兴不已: “大喜的事,就是暑热天坐月子,怕要受罪。” 胡珊兰已点了风灯: “走,去库房,得给外甥女再做几件衣裳。” 沈润便随她去自己的院子,胡珊兰点着灯在库房里翻,找柔软细密的料子,沈润眼中只有那微弱一点风灯的光,他看了许久: “如果他真的来下聘,你真的会嫁给他么?” 胡珊兰顿住,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退。 “他不会。” “为什么?” 胡珊兰自嘲的笑了笑: “我如今也是个会算计人心的人了。” 郑蔚从前是个不计较过程只要结果的人,瞧着风光霁月,内里却晦暗无光,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。可他如今却束手束脚,想做个君子了。 至少在她跟前是这样的。 他几次三番相救的情分她记在心上,可他曾经做过的恶,她也忘不掉。却也不得不感叹,人这一辈子,遇上个肯为自己去死的人,真是不容易。但可惜了,有了前因,就结不出想要的后果了。 沈润仍旧看着那团光,有些话他也想说。 想说别嫁给他,想说等等…… 但是等什么呢? 作为一个敏锐的人,他能感到胡珊兰对他毫无别样的感情,甚至对于男女情爱的排斥。他甚至也不明白自己,他感到自己对胡珊兰的心思不一般,但到底是哪样的不一般呢? 自己想着,自己都觉着可笑。哪怕他动了情,可胡珊兰没有,那么他的求爱就会成为她的负担。 沈润觉着,他还得努力。 胡珊兰这几日又忙碌起来,算着时间,算着气候,又给胡瑜兰的孩子做了几身衣裳。 虽然知道以沈潇如今的身家,胡瑜兰是很不缺这几身孩子的衣裳,但她做的也不仅仅是衣裳,而是情分。 托沈润带信带衣裳,胡珊兰又给沈润绣了条腰带。但沈润这般帮了你的忙就要你答谢的态度,让胡珊兰与他相处起来觉着很舒服。来来往往,不欠人情才是最好。 忙了好些日子,等入秋的第一场雨下来,天气转凉,胡珊兰才忽然想起郑蔚之前让阿瓜给她的东西还在她那儿。 于是这日提早回家,将东西预备好,站在巷子里等郑蔚。 郑蔚下值的时间不稳定,主要看公务处置的快慢。如今霍知州倚重他,他须得负责的庶务紧要繁重。胡珊兰是一直等到晚饭过后才终于见着他打伞进了巷子。 郑蔚看到胡珊兰撑着伞站在门外等她,略一思索就知道她要做什么,脸色就有些不好。 “大人。” 胡珊兰将东西用布裹着,递给郑蔚。 郑蔚看着她手里的东西,并没接: “你留着吧。” “无功不受禄,何况我还欠着大人的恩情。” 提到这个郑蔚就心绪不稳,胡珊兰显然知道这话能刺到他,但还是说了。郑蔚不想继续这个话题,却又想多看看她: “长宁镇的事有消息了。” “嗯?” “投毒的是陶知州的儿子。” 这就叫人意外了。老子在京还生死不明呢,儿子不说奔走,反倒忙着下毒? “锦衣玉食的日子过贯了,陶知州得知盛京的消息后,偷偷将家产转移,也是怕被人发现,才不敢安排很多人押送,被我劫了一半。王夫人将剩下的带去盛京奔走,子女安置在庄子等消息。这位大銥嬅公子受不得苦,就要卖庄子,谁知也卖不掉,心生怨念,就在长宁镇的水井下了毒。” 下在了镇东的井里,但镇东的老井这一二年水有些浑,镇民在那打水的人就少了。流民就近取水,最先中毒。之后料理尸首的人渴了,也顺带喝了水。再之后接二连三出现问题,镇民畏惧不敢四下往来,就近打水,中毒的人就越来越多了,造成了传染的假象。 胡珊兰有些唏嘘,这事传到盛京,陶知州可就罪加一等绝无活路了。她松口气,郑蔚也安心了许多。 有风吹来,郑蔚压抑的咳嗽了几声,胡珊兰看向他,淡淡笑道: “多谢大人了。” 她将东西又往前递了递,郑蔚看着她手里的布包,仍旧不愿去接。 “大人不必如此,如今是我欠着大人的恩情。” 她将东西放在郑蔚手上,便见礼离开。关了门,白姮在门里: “如果……” “没有如果。” 胡珊兰淡淡的声音传到门外,郑蔚只觉着心头尖锐的疼痛。 没有如果。 白姮轻轻的叹息叹到了郑蔚心里,他有些彷徨无措,然而更多的还是伤怀。但他不能真就挟恩图报,让她以身报恩。 她会更恨,更怨。 ?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