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动静很大,来来往往的官员互相说话,石鸣之睁开眼,扶正头上官帽。原本也算俊雅的一张脸憔悴不堪,眼底青黑,嘴唇干裂。 “石大人醒了?” 坐在不远处的女子话音带笑,手里清点着下面人送来的文书。 石鸣之这才记自己这是在官衙,慌忙起身告罪,“公主恕罪,臣......” 程玉挥手,叫他坐下,“这几日确实辛苦石大人了。石大人多多注意身子。” 话说得好听,却分毫不提放他休息,让他做的都是些修缮测算之事,女学重要的事情将他瞒个彻底。 石鸣之见女子凝神看着成堆的书信,问:“公主看的可是选拔上来的名单?” 程玉点点头。 为了不耽搁时间,学子的选录也开始推行了,果不其然,世家大户门扉紧闭,寒门贫户有大半是为了银子,竟连几个月的奶娃娃都想送来,其余日子尚可的人家多在观望。 这是学子。 至于先生,更是一位难求。当世大儒皆为男子,他们不愿入女学教学,程玉也不愿学子沾了满身酸腐,本着宁缺毋滥的道理,慢慢寻罢,总归也不是毫无进展。 紫荆事情办的很好,一网撒下去,寻到不少旧年的才女,阳谋阴谋齐下,真说动几位,为免事情闹大徒增烦恼,公主府遣人将她们接走安置,又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法子堵了夫家的嘴。 这座帝京看似平静无波,实际各方人马都已出动,暗地里织线成网,攀扯摧折。 *** 比起站在风口浪尖的程玉,程珂却是韬光养晦。 旁的不提,季惊鸾作为户部主官,还是无可挑剔的。户部的账簿干净利落,且记得极细,看不出大的纰漏,难怪庆国珩国多年交战,军需从未短缺。户部中人各司其职,程珂进去就像尊美丽的摆件,每日清闲极了。 程玉口出豪言,自担女学花费,也不需要往户部走动,程珂只能在早朝时候远远看她几眼,季惊鸾也是这般。 程珂说不上对季惊鸾是什么看法,多为世人夸赞的一张脸,在他看来不过尔尔,至于才学,也并非世无其二。 程珂单手支颐,另一手将茶盏端到唇边,外间的人影透过氤氲水汽,落入他眼里。 季惊鸾刚好有事起身,脚步滞缓,眉间微微一皱。 程珂闭上眼,温热的茶水入喉,有些浓了,后口发涩。 谈不上恨,但他应是厌恶季惊鸾的,从他很小便如此。 *** 入了夜,如往日一般,季惊鸾又跪到季夫人门前。 到底是怀胎十月掉下的一块肉,门口吱呀一声开了道缝,季夫人的丫鬟棉连走到季惊鸾身边。 主子跪着,她不能站到正前,与他隔了几步,说道:“公子,起来罢。” 她按照季夫人的嘱托,不敢忘掉一句,“夫人让公子去求老爷,若老爷准了......” “她别无二话。” 季惊鸾抬起头,想从棉连脸上看出点什么,可她面色平淡,不羞涩也不慌乱,只一心办自己的差事。 “夫人还说......” “现如今你是嫡子宗子,但季家并非只有你一个儿子,”棉连学季夫人的口吻,“为了一个女子,真的值得吗?” 季惊鸾没有回答,值与不值只有他自己清楚,他朝房门深深一叩,“儿子谢过母亲。” 母亲不会帮他,但也不会再拦他。 季老爷待在九姨娘院子里,寻到时刚饮过几杯热酒,浑身散着酒气。他年轻时也是个翩翩公子,自从辞官后耽溺酒色,日渐荒唐。 听季惊鸾说道要求娶一名女子,季老爷面露讶异,他这儿子向来不近女色,这是头回主动提到婚事,再一细听,当即掀了桌子,翻脸大怒。 “混账!你可是吃多了酒,泡坏脑子!”季父眼前发黑,不满二十的九姨娘忙扶着他坐到椅子上,没想到季父并不领情,一掌推开她,怒斥,“滚下去!” 九姨娘年纪小性子柔,季父纳她过门一向柔情蜜意,哪里见过这种夜叉面相,吓得浑身哆嗦,被善于察言观色的婢女带了出去。 屋内只剩父子二人,季父鼻头蹙起,叹出一口粗气,零星酒意散了干净。 “圣上只有两个儿子,现如今大皇子游山玩水不管事,你以为储君作何人选?” “当年女皇即位已是形势所迫,太傅一党不会容忍出现第二个女天子,”季父盯着季惊鸾,“现如今她闹得这般大,来日叁皇子登基,第一个要被清算的就是她长宁公主!” 叁皇子不会那么对她,季惊鸾隐隐去想,只是他有一种让他更不舒适的感觉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