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开始只是一株小小的嫩芽,但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这株嫩芽被恐怖浇灌,被畏惧浇灌,在暴力的照耀下,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,根茎深深扎进她的身体,扎进她的骨髓,扎进她的脊背,成了她无法分割的一部分,成了她无法逃离的一部分,成了压倒她脊梁的一部分,让她永远抬不起头,直不起背,让她永远佝偻又畏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。 她必须听组织的话。 她出生在组织,成长在组织,她无法忤逆组织,她无法反抗组织,她无法背叛组织。 她曾试过,她曾逃过,但无一例外,每一次都失败了,并坠入更深的地狱。 她的父母失败了,明美失败了,诸星大失败了,雪莉失败了。 他们都死了,只剩她还活着。 无处可逃,这就是组织,组织的阴影无处不在,组织的魔爪如影随形,组织的眼睛遍布世界,叛徒即使逃到天涯海角,也会被找到并杀死。 恐惧压垮了她,害怕摧毁了她,她又回到了那个狭小黑暗的禁闭室,她又回到了那个空旷无光的地下室,她拍着门,疯狂地叫着:“放我出去!” 她说:“放我出去,我愿意做任何事,我一定不会背叛组织,我一定乖乖听话。” 她无法违抗这道命令。 她的双腿开始发软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又像是被钉在沙发上,她感受不到任何知觉。她喘不上气,她呼吸不过来,她感觉自己要晕倒了。房间太大了,屋子太空旷,没有人气、没有人烟,而她一个人,被留在这孤独寂静的室内,就像在禁闭室,就像在地下室,她被抛弃了,她被剩下了。 这栋安全屋,波本的家,就是一间更大的禁闭室,组织,就是人格化的地下室。从孤儿院离开后,整个世界都成了禁闭室,而她无时无刻不在地下室中,永远无法逃离。 意识到这点后,她受不了了,她崩溃了,她抓住那个瓶子,就冲了出去。 她要疯了! 她走在街上,走了又停,停了又走,有时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有时候又疯狂跑了起来。她又哭又笑,为自己的命运而哭,为自己的命运而笑。多么可悲啊,多么可笑啊,她又要去杀人了,不是邦彦、不是哲也、不是小春,而是冲矢昴。 她无处可逃,她没法拒绝,她不能反抗。 胜太对着她的后脑勺举起砖头,邦彦的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,哲也的刀上滴着血,小春把刀扎进尸体。 还有最后那个人,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,他的手紧紧握着那把刀,而那把刀插在她的腰上。 她割着那个人的手腕,一次、两次、叁次。 那个人就是不松手。 直到那只手快要掉了下来,只剩一层皮粘在骨头上。 她的手指插进胜太的眼睛,她按着邦彦的头砸在地上,她把刀送进哲也心脏,她割开小春的喉咙、那个人的喉咙,还有那个任务对象的喉咙。 阳光照在她身上,照不进她的内心。她感到刺眼,她眯起眼睛,她嚎啕大哭,她疯狂大笑。 她已经不属于这个光明的世界了。 黑暗、噩梦、恐惧、暴力、鲜血、尖叫。 她属于那个世界。 被弹簧刀割开的兔子玩偶,被落在家里的兔子玩偶,那碗烧好又没有吃的芥麦面。 那就是她。 进了孤儿院就别想离开,进了组织就别想离开,一日是组织人,终生是组织人。 这就是她。 路过的行人纷纷为她侧目,而她一步一步,往工藤宅的方向走去。每一步,都像灌了铅般沉重。 她在地下室就已经死了,剩下的,只是名为广田爱子的行尸走肉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