敬磊呼吸一滞,眼睛里流露出炙热的,原始的,急切的渴望,他搁下笔,一动不动,死死盯着镜子里男人手里的钱。 六千块,一场就能有六千块。 如果他去打,他不贪心的,他赚够十万块就行,只要十万块,他现在有两万多,六千一场,只要打赢十二场... 十二场... 禹哥说他很有前途的,说很看好他... 陈敬磊呼吸急促,双目猩红。 忽然,袁承拍了拍陈敬磊的肩。 陈敬磊收回目光,转向袁承。 “五分钟,带你去个地方” 袁承带着陈敬磊来到俱乐部背面的小巷子里。 俩人贴着墙根,不同于俱乐部前门所在的红灯区灯火阑珊,人声鼎沸,俱乐部背面非常安静,人烟稀少,只能隐隐听到从红灯区传来的吵闹声。 陈敬磊率先开口:“承哥,你是有话跟我说吗??” 袁承靠在墙上:“等一会儿” 好,那就等一会儿。 俱乐部后门“哐”被推开,俩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,搬着一个白布裹着的长条东西出来,俩人边走,边语气猥琐的商量着待会儿去哪爽快爽快。 俩人见到陈敬磊和袁承,有些意外,但是也没有多在意,随意的叫了一声“承哥”“小磊”。 袁承冲他们点点头。 白布裹着的长条东西被往大卡车上一丢,俩人晃晃荡荡的推开后门,回去了。 袁承走到大卡车旁边,掀开白布,示意陈敬磊过来看。 陈敬磊走过去。 一个死人。 衣服上面全是血,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,血肉模糊,膝盖处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中,弥漫着血液凝固后的腥膻。 苍蝇围着尸体,嗡嗡嗡。 像是菜市场的猪肉摊。 “这是刚刚跟休息室里数钱的那个人打擂台,打输了的那个” 袁承掏出烟盒,点上,用浓烈的烟草味驱散鼻腔里的味道,他递给陈敬磊一根,陈敬磊接回来,衔在嘴里。 袁承“啪”摁打火机,给陈敬磊点上烟。 “你还小,你只有15岁,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不要想着走捷径” 他看着陈敬磊。 身姿挺拔,容貌出众,青涩的脸庞上隐隐带着戾气。 一种被生活摧残而滋生的戾气。 真的太小了,只有十五岁。 这样的年纪,本该是在家里叛逆的躲开父母的唠叨,在学校里欠欠的跟同学拌嘴,跟老师斗智斗勇耍小聪明逃避作业,抓耳挠腮讨好暗恋的女同学。 该是有大好的时光去挥霍,去为了不值一提的小事而迷茫矫情强说愁。 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,在深渊的边缘犹豫着要不要掉下去试试。 袁承文化程度低,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,他没法量化陈敬磊的学习能力,他甚至都看不懂陈敬磊的作业,但是他知道,陈敬磊写卷子写得很快,提笔就写,从开头写到末尾一点都不卡壳。 写得很快,就是会吧。 一直写得很快,就是全部都会吧。 这是能考上大学的水平吧。 不应该,他真的不应该待在这里。 十五岁,才跟自己的表弟一样大。 陈敬磊喷出一口烟,他在烟雾里看着对面袁承的脸。 “我知道了,谢谢承哥” 又有一个白布裹着的人被从后门抬出来扔到卡车上。 陈敬磊跟在袁承身后,即将跨入门的时候,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路灯下的卡车,笨重的机械大块头,冷冷清清的杵在那里。 白布在路灯照射下泛着冷光。 陈敬磊扭过头,跨过门槛,关上后门。 六千块。 小学语文课本上讲,生命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,是无价的,每个人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。 可是,真的到了卖的时候。 一条人命,就值六千块。 或者说,他们这样的人,只能换六千块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