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崇韜先是瞧了高举天际的帅旗一眼,眸光便锁在那看似朴素的车輦上,谷燁卿紧拽韁绳,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间清楚听见希望破灭的碎裂声。 「莫非是国舅亲临?」两万名将士可不是小数目,薛崇韜任官以来,对于皇亲国戚之间的矛盾早有耳闻;任家是皇后亲族,原本在朝中可谓呼风唤雨,是当今圣上藉梅相之力将外戚势力赶出内廷,既无恩封亦无官爵,强硬的斩断自先帝以来,外戚干政的后患。 此车驾如此朴素,来报的将士对国舅隻字未提,薛崇韜也知道这绝非国舅,谷燁卿抿紧唇瓣,右手不着痕跡的握紧腰间帅剑。 数十骑亲卫与两万名将士在司徒勒的指挥下停步,亟欲知晓答案的薛崇韜不知大难临头,甚至策马上前。谷燁卿对左右使了个眼色,薛崇韜假若意图不轨,他就算冒着给太子质疑反叛的风险,也要杀此人灭口! 司徒勒也看见她,与亲卫有志一同的望向谷燁卿;薛崇韜与其说是胆大,倒不如已全神贯注在车驾之间。 车帘很快给掀动了,先鑽出来的是娜仁其木格,而聿珏尾随其后;薛崇韜记性极好,在瞧清后者的脸容时,紧握韁绳的右手登时剧烈的颤抖起来。 她认出来了!谷燁卿欲拔剑为信,正想让亲卫下手,然而薛崇韜竟出人意表地翻身下马—— 她奔了几步,在车驾面前重重跪了下来,当着谷燁卿、司徒勒,以及聿珏的面。 「薛崇韜拜见云暘公主!」 聿珏方跳下车驾,但见一身翠绿官服的薛崇韜俯首跪地。她挑起眉头,穿过眾人走向她。 谷燁卿的帅剑已亮出数吋,但眼前景象来得太过突兀、太过匪夷所思,让他与司徒勒全都楞住了。 「薛崇韜?」 薛崇韜抬眼,让聿珏瞧清那张既熟悉又略显陌生的麻花脸,「是!下官在三年前殿试及第后,在长安与殿下曾有过一面之缘!」 「我想起来了,那场会面还是透过无晏安排的。」白丽虽已不在人世,能在兰州见到薛崇韜,仍让聿珏又惊又喜。「你怎么在这儿?都不知你仕途可顺遂?」 「下官奉太子命令而来……多少人以为您早葬身在三年前那场突袭之下,我也曾为此深感惋惜……我在朝廷里先做了一年校书郎,而后受太子赏识,藉此出使西荻。」薛崇韜给聿珏牵了起来,约略讲述了自身际遇。「真想不到殿下居然还活着!也难怪谷将军如此积极备战,大有逐鹿中原之姿。」 身为太子那边的人,在谷燁卿与聿珏面前说出这句话,聿珏真不知该说她胆大,还是无知。「薛娘子,你可知这句话的意思?」 「我当然明白,也知道为何谷将军在得知将士来报时如此焦急……只因殿下生还仍是个秘而不宣的消息;我奉太子之命前来探查谷将军的底细,实不相瞒……对于当年未能找着殿下的尸身,太子依旧耿耿于怀。」 聿珏抿紧朱唇,而薛崇韜神色自若,既无一丝摇尾乞怜之姿,也无贪生怕死之意,「你这是当着眾人的面对我投诚来着?」 「不瞒殿下,太子这些年如何对待弟妹,又如何藉由圣上体弱,躲过魏王锋头,趁隙布局,暗中积攒实力的举动……除了她身边心腹外,就属薛某最为明白。」薛崇韜也甚为磊落,对于聿琤的作为她早就看不惯;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头,若不是无明主可效,她又怎会甘愿沦为聿琤所用,只为五斗米折腰? 「殿下当年那一席话,我仍记忆犹新;若殿下不嫌弃薛某駑钝,薛某当可为殿下尽棉薄之力……您也可继续安藏在兰州,坐看太子与魏王相斗!」 聿珏往不远处的谷燁卿瞟去,拔出数吋的帅剑终于重回鞘中;她再度勾唇,托起薛崇韜的手心时,多了几分亲暱。「这儿风大,不如咱们一齐乘车,回城之后再做商谈!」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