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稍挪动身子,绵娘以为她要起身,忙拽来衣架上摆着的几件衣裳往她身上套。 “娘子是要去看望姑爷么?”秀云将她的发丝撩到一旁,轻声问道。 崔沅绾摇摇头,“他在屋里安心养病就好,等我闲下来,再去瞧他。” 秀云应声说是,估摸小两口历经生死,心里都别扭着呢。 绵娘胆大,不解问道:“那娘子更衣是要去哪里?” 崔沅绾:“先把滔滔给叫过来,我有话要对她说。” 绵娘撇嘴,“方才滔滔姐还想过来给娘子递一封信呢。我问过,那信是老家的夫人托她捎来的,想是与大姐的事有关。滔滔姐还在前面连廊里站着呢,我这就叫她过来。” 崔沅绾点点头,叫秀云随意给她挽个髻,靠着软榻等人。 夏滔滔走进屋时,秀云绵娘一并退下,屋里只剩这有要紧话要说的二位。 夏滔滔欠身问安,不说废话,直接上前来把信递到崔沅绾手里。 崔沅绾原被晏绥养得丰腴娇艳,便是洛阳最艳的牡丹也逊色她三分。而今她神色憔悴,浑身透着一股病气,与从前明艳模样判若两人。 夏滔滔看见崔沅绾颤抖地展开信,信只一页,她却用了很长时间看完,目光在寥寥数字间徘徊留连。 “果真如此么。”崔沅绾失魂落魄,活生生地人像是被吸走了精气神,如一具行尸走肉般。 心里飘忽不定的猜想被当年事的见证者亲口落实,明明离想做的又近一步,可崔沅绾的心却彻底空虚下来。 不过正值要紧关头,她万不能在这时候泄了气。崔沅绾逼着自个儿凝神,抬眸看向夏滔滔,说道:“方才听绵娘说,你还有要紧事要说给我听。是什么呢?” 夏滔滔沉声,“娘子刚醒,想是不知叛党现状。” 崔沅绾应声说是,示意夏滔滔继续往下讲。 “夏……夏府上下一百二十八口人,仆从里,汉子流放西北,女使婆子皆充妓。夏昌和他的子女,儿媳与女婿,年后斩首于市。林家满门抄斩,与夏家一起年后行刑。官家念及嗣荣王妃外家公私分明,揭发夏昌贪污军款事实,减轻罪责。嗣荣王外放做闲散官,年后携妻女去到封地,此生不得再入汴京城。夏党贬得贬,死得死。那晚夏昌被暗卫军与禁卫军包围,太子与二皇子站在城楼上看着夏昌一步步被逼入绝境,一夕之间兵败,这已经成为民间的传说了。” 崔沅绾颔首,依旧示意夏滔滔继续说下去。 “夏昌做的坏事,一桩桩,一件件地被官家昭告天下。百姓都以为夏昌被关在诏狱里,实在不然。” 崔沅绾听到此处,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眉。 夏滔滔眼眸淬火,她也恨夏昌,把她最爱的夏夫人也染了一身花柳病。她恨不得亲自手刃夏昌,但她心里也清楚,崔沅绾比她更想做这件事。 “崔娘子,夏昌在成安楼里躲着。那家酒楼在京郊,荒废许久。他窜逃出狱,想趁今晚偷偷出城去。他不想死,就算身边的人都死了,他也不在乎这些命,他只在乎自己。” 夏滔滔说罢,跪在崔沅绾面前行大礼。 她知道崔沅绾的野心,有些事,她无法做到,但崔沅绾可以。她知道,眼下崔沅绾心里想的,同她想的一样。 崔沅绾将那封书信投进点点星火里,看着王氏的字迹被火苗一点点烧成火,心下了然。 “我会去做的。”她说,继而又反问道:“夏昌在成安楼里躲着,这事诏狱里的狱卒都未曾察觉,你是如何知道的呢?” 夏滔滔有求于人,便不做隐瞒。 “是林之培告诉我的。”夏滔滔说道,“崔娘子昏迷这几日,外面发生了许多事。林之培被刺伤,活不了多久。临死前,他来找我,揭发夏昌的秘密。他说,崔娘子会去的。” 崔沅绾不自主地想起上辈子林之培那风光样子,当真是讽刺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