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~“ 彷彿在回应我一般,妈妈从喉咙间发出一声悲鸣,泪水滚出眼眶.她一隻手轻抚着胸,伸出另一隻手臂,朝我疾步而来. 我不觉伸出双臂,也往前拥向我妈妈. 她的步履接近,泪水佈满的脸庞近得就在我眼前. 然后,在一剎那间,她往前伸出的手臂毫无阻力的穿过我的肩头,哀悽的面容从我脸上贯过后脑,她的身体穿过我的身体,好像走过比云还淡的薄雾. 狂大的惊诧和愕然强烈的震撼着我,我张着嘴,心神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的衝击,寒意急窜过我的全身. 我迅速回过头去,已在我身后的妈妈,伸出的手已经颤抖的抚上酒柜上一个跟饼乾罐差不多大的罐子,它通体是淡淡的绿色,好像湖水一样,天然质料里带着浅浅的白色波纹,像是湖水上的涟漪.妈妈的肩膀因无法克制的抽泣而抖动着,悲慟的嘶吼出: “桐~桐~你怎么可以这样….你怎么可以…..!!” 在狂乱的惊骇中,我已经头晕目涔到几近晕厥,但是仍然在妈妈潦乱抚着的指缝间,看到罐子上银色的小牌子上刻着我的英译名字,下面有两个年份,一个是我出生的西元年,另一个–是今年…… 那个我从来没有看过的”罐子”,上面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?! 我听到自己脑中发出轰然巨响,那个让我迷惑不解的黑洞崩开一个大洞,我站在洞口,一切都清晰到好似对焦过份仔细的影片;在那一剎那间,我终于记起来了–我死了,我已经死了,我在到舅舅家的那天晚上就死了,鲜血,湖水,窒息的耳鸣,针刺般的胸痛,火化的烈焰焚身和浓烟密佈…..一切一切都在我眼前一幕幕出现…… 我已经死了,我在遇到麦可之前就已经死了….. 而那个让妈妈失声痛哭的”罐子”–是我的骨灰罈……. 巨大的震惊让我失神而虚脱,我感觉大理石地砖击到我膝上,然后我的手掌重落到跟我一样冰冷的地砖上,在眼前一片白雾中,我知道地砖继续敲上我的右脸和头壳,我捂着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起伏的胸口,耳朵里巨浪般的鸣声掩过妈妈哀泣的悲号,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一条船,货已经被卸完,锚被收起,丧礼的乐声像滚滚的海浪,已载着我随风而去…… 在这个时候,我感觉到自己虚飘到轻如蒲公英般的躯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攫起,揽进宽大的胸怀,柔软但坚定的手掌捧着我的头,麦可颤抖的呼唤声彷彿从另一个纪元传来: “桐!!桐!!你不要太激动!你快要蒸发掉了!你要冷静!你要想办法冷静下来!……” 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,我感觉自己溶入冰寒的白雾,裊裊的飘荡在空旷的空寂中,麦可的声音越来越急迫,但是越来越遥远….. 终于,如同消失的烟云一般,所有的声音和感觉滑落过世界的边际,一切在瞬间被吸入黑洞中,结束在如原子般细小的一个黑点上. 我失去了知觉. ** “永恆”就是这么久吗?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,我觉得时间已经过了数个世纪. 麦可的声音好像乘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幽浮,由极远的地方逐渐移近,然后我渐渐分辨出他在说什么;柔声但带着焦灼,他在一声一声地唤着我的名字. 然后,我发现自己仍然在那宽阔的胸怀里,被紧紧拥着,前后轻摇着像安慰婴儿一样,一隻厚实的大手来回温柔的轻抚着我的头发和面颊. 我慢慢睁开眼睛. 视线接触到麦可的.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,水亮的瞳孔好似他背后的繁星,目光里的忧虑和煎熬,在我定定的仰望中,渐渐流露出松下一口气的喜悦,宽慰的微笑漾上嘴角.麦可爱怜的吻过我的嘴角和脸庞,把我拥在他的颈际,哑声的说: “桐,你吓死我了,你知道一个灵魂在过于激动的时候会蒸发成白雾吗?我好怕你就这样消失了,我真的很担心你啊…..” 我怔望着他,感觉仍在一片迷茫之中. 好一会儿后,我听到自己在他耳边低声的呢喃,一直重覆着: “我已经死了,原来我已经死了….” 彷彿无言的安慰般,麦可把我拥得更紧,我可以感觉到,激荡的心情让他身体微微颤抖着.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