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初考完alevel,六月时,大家忙乱应付各个学系的面试。林春只去了文化研究系的面试,穿普通的衬衣牛仔裤去便行了。一个小组四个人,跟教授会面,教授循例问他:「为什么想来读这个学系?平时有什么兴趣?」每个人轮流答过,就被教授踢出去了,不过才十五分鐘,倒有点无癮。 陈秋则去了工商管理系(下称bba)面试。他好像说过什么「计量金融」、「风险管理」什么的,可陈秋解释了一大轮,林春还是摇摇头听不懂,陈秋就放弃了。到头来,林春只是模糊知道,bba里面又细分若干部门,包括酒店管理、计量金融、会计、环球经济等,倒不清楚陈秋想读哪个系。 某天,林春被陈秋唤醒,那时已是十二点多了。这个假期里,他三不五时就跑到陈秋家过夜,林母也不过问,但求儿子快乐就算了。一向生活规律的林春,因为生活过得放荡起来,就养出「睡得晚、起得迟」的坏习惯,在陈秋家过夜时,总是不到十二点不起床的。 「快起床,我买了东西,放在客厅,你等会儿出去吃吧。」 林春懵懂点头,人还有一半在梦中跟周公下棋,他用力揉揉眼睛,紧紧合几下、挤几下,眼前才没了光晕泡影,开始醒了。他不意望向陈秋,慄然睁大眼,大声说:「你刚刚去哪儿?竟然穿得这么……」 眼前的陈秋侧着身子,正在脱去外衣。他一身笔挺的黑西装,黑色西裤,连衬衣也是黑色的,却结了一条银白色的长领带,头发也用定型剂抓了抓,与其说像菁英,不如说像模特儿。陈秋斜睨林春,也许林春惊讶的样子太好笑,他重新穿回西装外套,整了整衣装,正面对着林春笑说:「怎样,好看吗?我刚刚去了bba的面试。你也知道,与经济有关的系一定要要穿suit去面试。我懒得买,就拿我哥的顶当。想不到挺合身的,这么一说,我现在应该跟那傢伙差不多高了。」 陈秋的肩不够阔,然而,也许因为这西服合身,所以穿起来不会予人松袴袴、「小孩子穿了大人衣服」的感觉。那纯黑色的西装外套挺拔得两肩有棱角,胸位到腰身略有收窄,显出他瘦削的身材,黑色西裤把他整个人拉长,而银白色的领带在一身黑色之中,有「万绿丛中一点红的」效果,如夜幕中掛了一弯银白的弦月,看着冷清秀丽。 林春打小到大都没有穿过suit,而且他不是吃商业这行饭,用不着穿西装。现下一看见陈秋穿西装,就看得眼也不眨,连陈秋也有点不好意思:「你再不出去,饭菜就凉了。」 林春朝陈秋勾手指,示意他过来。陈秋走到床边,林春伸手执着那银白的领带,一片滑腻如丝,他着魔似的揉着那片布料,说:「你好似……变成另一个人那般。」 「说什么傻话,我玩cosplay的样子,你不早就见过了吗?」陈秋立在床边,抚着林春的头,让林春贴上他的腰。林春拥着陈秋的腰,鼻端充斥着他的气味,那种滴露混着青草的味道,才寻回一丝安全感——他仍是陈秋。 「不同,这跟你以往的cosplay不同,根本不是那回事。」 林春也说不出其中的分别。只觉得陈秋换了个人。人靠衣装,佛靠金装,一件衣服真有改变人容貌的能力。他见到陈秋上大学的样子——就是这样,穿着西装,周旋于不同人之间,而那些人亦将会是林春所不认识的。生活圈子渐渐不同,有一天,他会跟不上陈秋的话吗?有一天,他会否一个人待在房子里,看着陈秋穿着那么一身黑西服,笑着说要出外跟人应酬吗?有一天,他可能要放走陈秋,或者是陈秋挣开这个笼子,逕自飞出去。 在陈秋穿上西装的一刻,林春就觉得自己跟陈秋所走的路是不同的。一个是文化,一个是商业,文化跟商业本来就不是相生,是相剋:有文化的地方,不会有商业,一旦商业出现,便侵蚀文化的纯正,如将一个清白的女孩调教成一个野性的坏女孩,许多珍贵纯洁的特质都没了,所以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