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,她还能相信谁? 「我不信任何人。」她缓缓的道,「只信自己。」 唯有这样,她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,已然伤痕累累的心是不堪任何一击的。 *** 午后,天气稍微转暖了一些,三两麻雀纷纷跃下枝头,吱吱喳喳的叫着。 孟莲瞧上好天气,披上罩袍就往院里走,梅香依旧,从不远处便可望见一袭似火的银白袍子立在那儿,倒也没多见怪,只是依然故我的走了过去。 严玄傲正坐在院里的一处石桌旁,手里轻执翠绿玉笛,听见身后踩雪的吱轆声,轻轻笑了笑。 孟莲走到石桌旁,拍去石椅上的雪积,坐了下去。 北风凛凛吹来,几片梅花花瓣随风落了一地,两人皆无言语,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的落花片片。 「我娘生前很喜欢梅花。」 静默了一阵,严玄傲开口说道,手指微曲,轻轻敲击着桌面,发出玉器共振的嗡嗡声,语气自然的像是今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。 孟莲收回视线,瞥了他一眼,没有回话,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摩娑玉笛的手。 「我们严家是个家道中落的贵族,当年先帝在位之时,外戚试图干预政权,先帝一怒之下便削去他们整个家族的爵位,下令他们的子孙世世代代入不得朝堂。」 严玄傲略略沉吟了一阵,继续道:「于是我们整个家就被贬到了王都之外的城镇,我爹娘那时既没身分也没地位,哪斗的过那些地方官的欺压,我娘身子本就差,过了几年就因病而逝了,我爹承受不了这个事实,加上付税一日比一日繁重,过了几年也就驾鹤西归了。」 随时都会随风飘散似的语调,清清淡淡的,彷彿只是在叙述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。 孟莲看着严玄傲没什么表情的侧脸,他的肤色本就苍白,衬着四周银白的雪,显得更加不真实了起来。 「我娘过身时,我才七岁,不懂什么是天人永隔的定义,只是茫茫然的,紧握那双惨白的手,直到那手里残存的温度一点点退去。」 严玄傲垂眼,復而轻笑了几声,「娘曾经告诉我,就算我註定孤单一辈子,也没有关係。」 孟莲稍稍抬眼,看着残雪的梅花树干。 「傲者,孤也。」他说,平稳的语调,「娘说,唯有孤者,才有傲的权利。」 孟莲侧头看他,吐出一层薄薄的水雾。 「你想成为傲者么?」 闻言,严玄傲不语,亦没转过身子瞧她一眼。 「你愿是孤者么?」 他依然没答话,那形状极好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。 孟莲看向那隻色泽青翠的玉笛,她突然觉得…严玄傲和崔尚有几分相似。 崔尚的那一双凛然黑眸里,除了阴鶩,除了戒心,更多的,是孤寂。 她一直都晓得的,虽然他从不告诉她那份孤寂从何而来,但不说,不代表它不存在。 带着点忧伤,带着点不安,虽然她曾试着想去了解,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崔尚却从来不愿告诉她。 看着严玄傲的侧影,似是挺拔无畏,但却隐隐透着和崔尚一样的孤傲寂寞之感。 或许是一个人冷清惯了,让他不擅于表达。 叹了口气,孟莲站了起来,走向严玄傲,站定在他面前,稍稍弯下身子,伸手去触他的掌。 应该是一片温热的掌心冰凉一片,如雪一样冰冷。 「若不想孤,就别是傲者。」 她垂下眼帘,自己的双手一直都是摀在怀里的,所以很是暖和。 严玄傲稍稍撑大双眼,看着孟莲毫不避嫌的替自己暖手,颤了一下,随后便释怀似的反握那双暖人的素手。 暖暖的温度,一点一点将那双冰冷的大掌回暖了一些,让那一向空荡的胸口处也骤然暖了起来。 孟莲看了他一阵,开了口,「我不信你。」 严玄傲没有答话。 「可我愿意试试。」 闻言,他笑了起来,不似昔日的浅笑,带着点透骨的真诚,握着她的手紧了紧。 「这样…就够了。」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