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野怕他晒,亦步亦趋地撑着把伞跟在他身侧。 其余仆从则见怪不怪:都说每逢休战,边关将士需得和百姓一起耕种,囤积粮草,现在看来半点不假,青年住进别院这一个月,养鸡喂兔,下河摸鱼,只差没划出一块地来开荒,栽些稻米蔬菜,自给自足。 活脱脱副解甲归田的架势。 而皇上似乎也把对方彻底抛在了脑后,迟迟未召人归京,久而久之,侍卫仆从们难免懈怠。 殊不知院内两人此刻聊的话题,危险得足以被株连九族。 “他很矛盾,”精准掌握外界动向,霍野道,“数次召法华寺住持进宫解梦,偏偏又笃定皇陵塌陷是人祸。” 他自认手脚干净,实在不知哪里露了行踪。 宋岫:……怎么说,毕竟景烨重生过一回,在对方上辈子的记忆里,雍州从未生乱。 所以只能是人祸。 可这番内情,宋岫没法和霍野讲明,便道:“无妨,重要的是百姓相信。” 兵部侍郎为民请命,却被景烨打破头颅丧命的事迹,早已在林相的运作下,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。 景烨越是不承认自己有错,就越是如逆水行舟,大肆捉拿可疑官员调查的举动,更似火上浇油。 因为在霍野的刻意引导下,景烨所抓之人,皆是林相一派,落到外界眼中,这无疑是帝王借题发挥、排除异己的惯用招数。 先是将军府,再是丞相府。 下一个又会是哪家? 现今的朝堂,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,仅需再多一个有分量的砝码,便能让一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 顺手摘了颗葡萄用帕子擦净,宋岫放进口中,立刻被酸得皱起眉头。 不过他还是坚强地把话说完,“再过十天,景烨的生辰就到了。” 百官来贺,正适合搞个大惊喜。 霍野却没应声。 宋岫偏头,只见对方蹙着眉,过了好半晌,才道:“……将军倒记得熟。” 明明听徐伯讲,这人连自己的生辰都时常忘,总要靠厨娘的长寿面提醒。 话出口才惊觉幼稚,原以为按青年的性子,怎么都要调侃自己两句,未成想,对方竟诱哄般,递给自己一粒葡萄。 霍野咬下。 酸得牙倒。 宋岫笑眯眯,“比之霍兄的陈年老醋如何?” 回答他的是一个藏在伞下、落于指尖的吻。 “阿岫投喂,”喉结滚动,霍野面不改色,“当然是甜的。” 这下牙倒的成了4404。 但它并未出声打扰,谁让这般悠闲避世的日子,很快就要结束。 十天后,宋岫意料之中地收到圣旨:帝王寿宴,召陆停云回京。 宋岫非常理解渣男的心态,自己过得不痛快,便要狠狠扫了旁人的兴,尤其是这种对原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行为,大概很能满足对方的虚荣心。 一别数月,再次踏进皇宫,陪在宋岫身边的仍是霍野。 因得今日场合正式,黑发青年久违穿上朝服,绣有麒麟纹样的红袍,将他苍白的侧脸衬出几分艳色。 依照礼法,唯有皇室子弟、三品以上官员能进内殿,宋岫与林相对坐,一左一右,身侧却明显要冷清许多。 最叫人惊讶的是,原本属于各亲王的席位中,居然多了个麻布僧袍的光头和尚,认出对方正是法华寺的慧觉方丈,宋岫抬眼,遥遥冲对方点点头。 新帝梦魇缠身,饶是寿宴,殿内也燃着淡淡的安神香,霍野一袭黑袍,存在感极低,护在宋岫身后。 “陆停云,”总算在人群中发现个熟面孔,自觉格格不入的杨思文三步两步凑上前,吊儿郎当,“你竟真敢来。” “不怕那位把你纳进宫?” 后面那句,他说的很小声,宋岫懒得计较,淡淡,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 “我怎么不能在这儿?”公鸡似的梗着脖子,杨思文骄傲,“好歹杨家也是三代皇商。” 宋岫平静地看着对方。 “……好吧,其实是我爹病了,这才换我来顶包,”莫名弱下几分气势,杨思文耸耸肩,又动动鼻尖,“我说你拿什么熏的衣服,还挺香。” 然而,尚未等杨思文靠近细闻,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挡住了他,“杨公子自重。” 得,又是那个冰块脸侍卫。 杨思文想,真不愧是新帝的鹰犬,把人看得和囚犯一样。 近来禁军大肆在京中捕人抄家,连带着街市冷清生意难做,他真是烦透了这群狐假虎威、只会朝内挥刀的兵。 但还没等杨思文呛声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