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「问我们监院么?」 莫忆卿点头。 道士抿了一下嘴:「本观监院刘宗一,道号崇仙真人,是顺南王赏封的。」 莫忆卿不能自已,浑身颤抖扯住道士的袖子道:「哪个刘宗一?是不是以前正清观的刘宗一?」 「正是,看来施主与我监院乃旧相识,」道士行礼。 「监院在哪?我要见他。」 道士浑身的力气都洩了,叹道:「见不得了,监院患了痰厥之症,已经不省人事。」 莫忆卿摇头,松开双手,推开道士往里走。道士跑到他身前,伸开双臂,奋力阻拦:「在下一条小命,就算是死了,也不能让施主进去。」 「这是何意?」 道士焦急,推着莫忆卿道:「上月顺南王来观里给娘娘烧香祈福,监院一路陪同,以后不久,就忽然瘫倒,疯癲混语,一天不如一天,如今不过是在捱日子罢了。顺南王大恩,吩咐监院在此颐养天年,不许任何人打扰,施主好心,给他留几天活头,不要去看了,若是为他好,去大殿为他祈个福吧。」 见他低头悲伤,道士扭过身去,仰天长吁:「若说我监院这人,每天乐呵呵的,虔诚有心,对新来的人都好得不得了,我们都说遇上这样的监院是我们修来的福气,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上一样的人儿,」忽然悲上心头,道,「他总说,一生犯错太多,应该安定下来,能在这个庙里度过余生是他的愿望,结果才来了不到一年。可能人命……」扭头一望,那人没了踪跡。 莫忆明心系秘籍,轰赶乌央的僕人在莫忆卿的住处翻箱倒柜,又令手下卫队上滃灵山寻找,一个多月,不得半点消息,府衙事务繁多,又得费心筹办妖娘子的后事,也只能不了了之。公主成日哭泣,将莫忆卿留下的手稿整理齐全,本想偷偷藏好,又不幸被莫忆明发现。 莫忆明期待其中有秘籍之事,连连读下,读到玉儿之处,陷入沉思,端腮盯着桌上跳动的灯烛,望见窗上贴满树的黑影。他脑中还有玉儿跪在正清观台阶时候的一脸愧疚,他想到吉瓦勒拍着胸脯的坚毅样貌,也想到亮子躲在黑暗处战战兢兢的不安。那站在莫家大宅门口的莫忆卿的影,如同盛开又消散的云烟,在残缺的记忆中真假难辨。他踱到窗口,脑海翻阅随着匆忙一掠而过的幸存下来的段段往事。 翌日,莫忆明一身间装出现在公主处。 二人在舒适小轿中说笑,情醇爱浓。莫忆明挑了南程县最好的酒楼,与侍卫上到顶楼,坐在清净处与公主对酌。 莫忆明起身,挽着袖子为公主斟酒,听屋外有人大声道:「你们是新来的,不知道我们这个南程县有三大怪吧。」 「什么三大怪?」 粗狂声音道:「一怪山,二怪官,三怪侠!」 侍卫听那人说话荒诞无礼,欲起身想将他撵走,被莫忆明拦住:「听他说完。」 那人喝了杯酒,心气愈盛,给来人讲:「怪山叫做滃灵山,阴气怪诞,以前里面有座女儿城。那女儿们,美得呦,个个跟桃花似的。」 「看你那馋样就知胡说八道的。」 那人怪笑:「爱信不信,我见过哪。」 「还胡扯,」眾人道:「怪官呢?」 「怪官便是城中县令,不听皇上的,只听顺南王的。」 莫忆明听闻此言,皮笑肉不笑。那人兴致勃勃说道:「那第三大怪……哈哈,是怪侠了。」 眾人问:「怪侠是何物?」 那人道:「你们不知道这一阵子南程县中有个蒙面侠客,常在晚上出现?那侠客不除暴安良,不发送财银,只管家长里短床榻被窝的事。」 眾人听此,皆嗤笑道:「这算什么侠……」 那人打断他们道:「那侠蒙面喜欢黑灯瞎火混跡閭阎里巷,听见谁家的女人被欺负哭了,破门而入,打那男人一顿,直到女人原谅他算完事,你们说怪不怪?」 莫忆明见公主沉着头,捏起他的手,轻抚安慰。公主点头,无所适从。 莫忆明低头望着一桌子的佳肴珍饈,一口也吃不下,起身拉起公主:「我们回府吧。」 侍卫招呼店伙,不动声色护送顺南王与公主离开酒楼。 眾人离去的一瞬间,听酒楼上的人阵阵欢呼:「你们说,到底算什么侠?」 「怪侠,怪侠。」 眾人再笑。 顺南王紧握公主无力的手,满心怀念上了轿。一行人浩浩汤汤离开酒楼。 他掀开轿帘,悵然眺望四处: 北有俊山崛嵂,雄壮威严,落山,寺岱,瓦拉山,南有山峦叠叠,灵秀的滃灵山隐隐藏在其中。 这方天高迥阔,一切如故,也许会得万年依然。 (全文完)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