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凉如水,邺京万家灯火寂寥,宫道间唯有打更人的声音。 月光照进宁华殿内室,透过窗棂落在虞昭姣好的面容上,然而她却微蹙着眉心,仿佛陷入了沉沉的梦魇。 她在梦中见到了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男童,穿着丝绸质地的单薄衣裳,正慢悠悠地走在街巷间,背对着她不曾回头。 观其瘦弱的身形,和她如今身在承恩侯府的幼弟十分相似。 这是娘亲亡故前留下的血脉,虞昭唯一的念想。 她忍不住唤了一声:“晗哥儿……” 后又觉得不对,晗哥儿性子一贯乖巧懂事,此刻应在承恩侯府待得好好的,怎会满身鲜血地出现在她面前? 恰在此时,那男童转过脸来,正是承恩侯府小少爷虞晗的面容! “……”虞昭瞳孔一缩,喘着气儿自梦魇中惊醒,额间满是冷汗地自床榻上坐了起来。 她连忙掀开锦被,就想去晗哥儿的院子瞧一眼,却陡然反应过来眼下的境况。 这儿是西祈,离东楚很远很远……或许她这辈子都见不到晗哥儿了。 虞昭突然沉默下来,想起孔嬷嬷等人正是拿着晗哥儿做把柄,若是她不从,或是违背了孔嬷嬷的意思,他们就会想法子要了晗哥儿的性命。 而她在东楚所能依靠、又有一定权势的,只有徐太傅府。 自都城凉州临行前,虞昭曾恳求她舅舅多多照拂晗哥儿。徐太傅亦明白这是嫡亲妹妹留下的血脉,自是答应下来。 至于她娘家承恩侯府,自从父亲承恩侯卖女求荣的那一刻起,便再不顾他们姐弟二人的死活。晗哥儿自幼体弱多病,承恩侯一贯瞧不上他,还曾当面嫌弃晗哥儿是病秧子。是以虞昭给承恩侯的书信只是敷衍了事而已。 此刻虞昭脸色微微发白,她不禁伸手揉着眉心,觉得这个梦境并非好兆头。 “主子可是惊醒了?”青玉是今晚的守夜侍女,听闻床榻处传来的动静,便点起烛火朝虞昭走来。 虞昭望了眼窗外,只见夜空中一轮新月皎洁,便知此刻尚是深夜时分,她看了眼自家侍女,忍不住带着哭腔说道:“青玉,我梦到晗哥儿了,他浑身都是血迹地走在街上……只要一想起那等场面,我便心如刀绞、疼痛难忍。” 青玉连忙安抚虞昭道:“那只是主子的梦境,定是您平日忧思过重,才会如此。” 虞昭接过青玉递来的帕子,轻轻擦拭着额前汗珠:“……是么?” “晗哥儿定会平安无事的。”青玉想起昨日还去问过那寄信的侍女,此刻便宽慰虞昭道,“主子写的家书已然寄往东楚,相信不久后太傅大人便会向您报平安,届时您就能安心了。” “如此便好。”虞昭将帕子还给青玉,旋即被扶着重新躺于床榻上。她也知道这山高路远的,在西祈着急也没用,唯有等东楚的书信传回来再做定夺。 青玉不禁柔声笑道,“这才三更天,主子快安置吧,青玉陪着您。” …… 天色破晓,晨光微熹。 虞昭早早地便醒了,青玉和葶花等人伺候她梳洗。 宁华殿顿时忙碌起来,不少侍女端着鱼洗、食案等一应器物,在院内来回走动。 至于东宫其他殿宇,依旧是一片寂静。这也不怪宫人躲懒,实在是太子连日来都宿在军营,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,他们根本无人可伺候。连袁公公都觉得清闲了许多,得了空便莳弄些花草悠闲度日,其余下人则更不必说。 此刻虞昭已用完早膳,她想起昨晚的梦境,依旧心神不宁,便吩咐道:“青玉,去给颜蓉姑娘下个帖子。就说让她来东宫一趟,我想借她的引荐,去寺庙为亲人祈福。” 葶花听闻这话,禁不住在旁笑道:“主子莫非是忘了?今日颜姑娘本就要来东宫,上回说了的。” 虞昭对此并未放在心上,闻言只淡淡说了句:“是么……我竟是没记得。” 青玉忍不住问道:“主子是想和颜姑娘一同出宫?” “嗯,你们可觉得有何不妥?”虞昭抬眸望向青玉和葶花,她和这两个侍女自幼一同长大,主仆情分非比寻常,此刻语音温柔地征询二人意见。 葶花心直口快,与青玉对视了眼便说道:“奴婢只是觉得,颜姑娘此前这般跟您套近乎……有些过于突然。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