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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节


    明微今天被气走,大概不会再想见他了。那么心高气傲的姑娘,不管对他出于好奇还是新鲜,拿出勇气袒露那些话,却被不留情面斩断苗头,多可气。

    其实明微质问他为什么对她好,为什么给她做长寿面的时候,他是有点心虚的。所以没敢直视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因为邵臣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自然而然地做了。也许情不自禁,也许无心之失,总之一切都结束了。

    从养老院回去,他收到一件从加德满都寄来的包裹,邮寄人是蒂玛。

    前几天邵臣就收到蒂玛的邮件,她说她又再嫁人,并且怀孕,现在的丈夫也做向导,家里还经营一间小卖部,日子过得去,没有理由再接受他的捐助了。

    包裹打开,里面有一幅手绘唐卡和一串念珠,是蒂玛去寺庙为他点灯祈福,虔诚请来的。另外还有一封信,小孩子的笔迹,用歪歪扭扭的中文问候“亲爱的邵臣叔叔”,后面表达感谢。

    算起来这孩子有六岁了,宋立和蒂玛的女儿。

    邵臣朋友不多,宋立算是一个。他们高中同校,虽然不同班,但因为徒步爱好相识,也挺聊得来。

    高中毕业后宋立没有上大学,他去了尼泊尔,在一家旅行机构做户外徒步向导,认识了当地的姑娘蒂玛,与她结婚。

    那年邵臣去加德满都参加他的婚礼,晚上住在混乱逼仄的旅馆,房间散发潮湿的霉味,墙壁一面绿一面红,浴室水压不稳,他洗澡洗到一半突然热水变得冰凉,打电话给前台,对方叽叽喳喳说着本地话,压根儿听不懂他的诉求。

    那时邵臣还留着中长发,随性散漫,洗完澡吹头,刚打开电吹风,“砰”一声,插座竟然炸了,焦糊味传来,烧塑料一样难闻,他险些触电。

    二十岁出头的时候脾气还很硬,邵臣怒从中来,腰间裹着浴巾大步出门,准备下楼找旅馆老板算账。

    谁知到了前台只有一个小姑娘,刚才接电话的男人也不知哪儿去了。

    那姑娘见他面色冷冽,带着一股戾气走来,有些害怕,紧绷着站起身,怯怯地用英语问他需要什么服务。

    邵臣倒不要意思发火了,硬生生压下脾气,只是把报废的电吹风交给她,换了只新的。

    旅馆在喧闹街市,车流不息,夜雨嘈杂,整晚无法安睡。

    清晨天蒙蒙亮时他醒来,靠在窗边抽烟,看着湿漉漉的街道,胡乱交错的电线穿行在灯牌和巷子之间,墙砖斑驳脱落,拥挤的商铺灯火朦胧。

    加德满都并不整洁繁华,但是有一种迷乱破旧的美感,当时邵臣想,也许将来会带心爱的女孩再来一次。

    参加完宋立的婚礼他就回国了,次年再度赴尼泊尔,走abc大环线,在加德满都与宋立短暂地见了一面。两个月后听说他出了事故,在登山时为了保护游客被落石击中遇难。

    那时他的女儿才刚满半岁,蒂玛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失去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,母女俩不知道今后如何生活。邵臣看着宋立的遗照,心里做出决定,不会让他的妻女流离失所。

    六年来邵臣每月按时给蒂玛汇款,没有一次中断过。

    孩子一天天长大,丧夫之痛终会淡去,如今蒂玛再婚,步入新生活,邵臣也辗转经历了许多,人人都要往前看、往前走,除了宋立,离世的人埋在地下,永远年轻,永远不变。

    邵臣收起包裹,放到柜子里,永远不会再打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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