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人只坐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有小和尚来敲门了,钟言帮着秦翎洗漱、更衣,又梳好头发,多给他披了一件衣裳才带他出去。院里的腊梅树只剩下一层树皮还活着,秦翎从它旁边经过,不由地停下脚步,抬头看它没了生机的树梢。 “在看什么?”钟言也停下。 “它好像还没死绝。”秦翎也不知怎么察觉到了,“可能是我也曾命悬一线,气息奄奄,所以看到枯树才有些感悟。我见过死树,那棵没养好的梨树不是这样的,树皮不是这个颜色。这棵树还没死,或许只是病了,不知它有没有一日重归盛放,人间看百年花开。” “希望吧。”钟言顺着他说,自己并无怜爱草木之情,只是他喜欢罢了。 虽说是吃斋,可是大香客并不和寺里的小和尚一起吃,而是和年岁较大的师父们一同。秦翎到得算早,过了一刻秦泠才蹦跶过来,然后是秦烁。 “大哥早!”秦泠坐了对面,“山上好冷啊,大嫂穿得太少了。” 秦烁坐在侧对面:“等回去之后,大哥还不给大嫂置办些像样的衣服?” “我自然有安排。”秦翎端起茶来,他怎么这么关心自己的房里人? “你小妹不一起吃?”钟言靠近秦翎,想起昨晚的事,“对了,你小妹是不是快议婚了?” “要看我爹的安排,我不想她这么早出嫁,恨不得留她到十七八,可是你也知道……十七八岁还没成亲的女子会受多少闲话。”秦翎也往后看了看,不多时,嬷嬷才背着秦瑶过来,身旁是几个大丫鬟。 屋里用早膳的僧人几十个,无一人抬头。 也就是在寺庙里,秦瑶这种小姐才敢直接露面,可是她已经习惯不离千斤拔步床,见了这么多男子只觉得害怕。秦翎拍了拍旁边的木凳:“来,找大哥来坐。” “谢谢大哥。”秦瑶被嬷嬷放到这边,使劲儿地往秦翎身边靠了靠,“给长嫂请安。” “早。”钟言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昨晚肯定没怎么睡,于是给她倒了杯茶。茶水是寺里僧人泡的,只做解渴之用,秦瑶喝了半杯就不再碰了,刚放下茶杯,怯怯地叫了一声:“钱管事。” 钱管事?钱修德来了?哦,不对,是徐莲来了。钟言看向右方,徐莲正往里走,手里还拿着算盘和账簿,她和钱修德同床共枕多年,自然知道他每日每刻的样子。这会儿效仿得当真无二,连钟言都分不出来。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,没想着掌管秦家,一下子把后厨和账房都收了。 “大少爷好。”徐莲走了过来,胸口和后脑疼着,还能感觉到脑后的人想要乱叫,“二少爷三少爷好。大少奶奶好,四小姐好。” “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?”既然是自己人,钟言就不客气了,想问什么就问什么。 “斋饭用完后要找二少爷对账。”徐莲尽量模仿钱修德神态,如果停留久了,必定要起疑,毕竟钱修德从不和旁人多话,“若没其他的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 “等等。”秦翎熟知他的脾气,“你头发怎么了?” 徐莲今日特意将前面的头发往后梳,还压了一顶随意找来的僧帽:“昨儿晚上对账,对得晚,一不小心燎烧了头发。” “噗。”秦泠笑得喷出一口茶。 “那你往后小心,水火无情。”秦翎只做安慰。 “是。”徐莲说完便走了,这世上除了大少奶奶,只有她能听到夫君的呜咽,感受他绝望的挣扎,再回想他动手时的狠毒,当真是痛快。今日落日之前便能赶回秦家了,她得赶紧帮少奶奶找那份东西,找出大少爷的寿材是谁家打的。 钟言松了一口气,没想到徐莲仿得如此之像,连经常共事的秦烁都分不出来。算着时辰,斋菜该上了,于是钟言对旁边的人说:“你等着,我去厨房看看还能做些什么,要是菜蔬齐全,我给你做鼎湖上素和三色银钩,还有清炒八珍。” “不必这样费事,随意吃些便好……咳。”一直没怎么咳的秦翎忽然咳了一声,一滴血滴进茶水当中,瞬间隐去。 钟言的心瞬间凉了,这几日过得如美梦一般,可终究要醒,秦翎的时辰到了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