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晗搭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回恩城。落地是半夜,她凭据姑姑发的医院名和楼层数找去病房,到地方抬头一看原来是ICU。妈妈坐在门口的长椅上,她松口气,周围一堆的亲戚。于兰惊叹,你搞么事来了哦,我都说了不要你来不要你来。 是不应该叫她来,她知道是向伟华病危,接着就想进去拔氧气管。于兰最清楚她的恨意。 姑姑拉过她的手说,你爸爸可怜哦,脑出血,等下还要做开颅手术。你妈妈没钱,急得要去抵押房子交住院费,你来了就好,你在大城市挣钱,来了救救你爸爸。不要一场病以后,连个家都没得。 向晗放开她的手,走去宽大的玻璃窗前,双手贴在玻璃上,凝望其内的向伟华。亲戚们都在七嘴八舌地劝她感念养育之恩,拿出钱来,大概是知道雨夜的那场缠斗,她和向伟华的关系恶劣至极,又流俗小看了她地想,总不会心狠到这份上,血浓于水。 她深呼吸,看着向伟华头裹纱布、插满管子,经年熬煮的毒恨停止沸腾了。她就在他面前,他再也不能来伤害她,至少现在她激昂地指责他,含泪地控诉他,他都不能站起打她。她终于确定她恨意的终点是向伟华死,只有假想他死,她才能获得平静。 她大口吸酒精味的空气,心脏因得胜猛收紧,打颤。里面的人和她都没有想到,有一天会位置倒换,他的生死仰赖她。 姑姑看她眼睛睁圆了,一眨不眨,拍拍她的肩说:“你也不要太激动。” “我没有钱。” 姑姑很聪明,说病危不说是谁病危。明说向伟华病危,她不一定回来。他的兄弟姐妹都在这里,于兰还是靠抵押房子得钱,说明他们不愿意借嘛。他们家穷,于兰和向伟华快退休了,没有挣钱的路子,还不还得上另说,借他们家钱八成有去无回,还上也是猴年马月。一胞兄弟,他们心狠在她前,就不要反怪她。 “我从小看你长大,哪个想你不认父母哦,命比天大,什么仇什么怨见死不救。” “关我么事。” 她抽一支烟点上,在于兰隔壁的座位坐下。他们围成一个圈劝她,家族的凝聚力在指责向晗这会儿到达巅峰。大致说清向伟华进医院的来龙去脉,喝酒时和人起了口角,回家路上被酒友抄板砖拍脑袋,连踢带踹,暴揍一顿。他能认识什么正常人,肇事者家穷得底掉,没钱付住院费,抓进警察局等着判刑。 一张张复写过的病危通知书扑下,头部多处骨折,颅内出血,向晗掠一眼,团成个球,揿灭香烟在球心。姑姑压过其余人的声音说:“他的不好不说了。他最起码给了你生命,就冲这点,你也应该感恩他,不能不管他死活。” “再说我进去要你弟弟的命。” 向晗抬眸,眼睛野亮。长辈们互看一眼,都不敢继续劝了,抱团站在ICU门口商量。向晗又去看了看向伟华,她现在很安心。时间已晚,恩城往上海的航班只在明天中午有一趟,她低头对于兰说:“走喽,你在这儿也没用,回去睡觉。” 她拉拉向晗的袖子,像向晗小时候期望她那样,期待向晗握住她的手。向晗手臂晃一下,躲过了。于兰怔望向晗的脸出神,有生以来的瘦,她想问眼前的这个人把她在木板床上滚来滚去的小胖猪,弄到哪里去了。 她不顾向晗的反抗,两手紧攥她的手,仰头问:“你想抵押房子吗?” 向晗以为她也要劝她出钱,笑着发抖用尽全力抽手,指关节的神经被于兰按得抽痛。她只是没遭遇过这么大的变故,六神无主,想找个人分担决定,又说:“房子收走,我们就没有家了。” 母亲对婚姻和家庭的固执不可理解,它们即使畸残也必须各在其位地摆放在生命里,好像五官不能缺失任一。 “我们本来就没有家。”她听到这话瞬间撒开了手,向晗点点头,温和地告诉她,她早已接受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