摇头不言语,她又说:“去年进来的例,宫里年节时下赏红封活似地里撒苗儿,皇后娘娘宫里这项少不得是娘出,可一大笔开销。娘的嫁妆不少,可又不会趴窝生蛋,咱们不减省着些儿?” 减省,减省她个没心肝的老虔妇,云箫韶回想,却可不,上辈子都是这个例,少不得心疼,哎那可都是爹娘陪给她的银子,她这一份儿,另云筝流那一份也是进的徐家门,等闲都喂的白眼狼。画晴又说起太子殿下也多礼钱,云箫韶说不得截口打断:“没了,皇后或太子再来问支领,你就说用净了。” 她少有疾言厉色,唬得画晴一跳。 …… 慢着。 云箫韶发梦似的问:“去年进来?” 一阵疾似一阵如擂鼓只闷在胸口,去年才进来?去年才进来!怀成儿是仁和二十年,进来第三年才生的头胎,不是!自己这单是害病,不是有身子! 好!好!云箫韶抚一抚领子口,画晴问什么一惊一乍悲喜事,恰外头画晩打帘子进来:“爹——殿下来看娘。” 云箫韶一团喜气还没体会尽,一愣。 第4章 “别忙,”云箫韶叫着人,“去告诉殿下。” 告诉什么,一时半刻没说。 不是吊人胃口顽,而是云箫韶心思好比缠着的飞絮游丝,翻飞没个定数。 原先想说待咱们匀脸梳头,这是一贯见太子驾的规矩,可是,云箫韶已经少说半年没见过李怀雍。 眼前这个么,更别说,往前头数七八年的李怀雍。 对他哭?对他笑?该是什么章程,云箫韶实在不知。 踅摸良久,把声量低沉着:“就说,我睡下的,先请他回。” 画晚出去回话,屋内默默,单等着不速之客迳走。 忽地听见外间画晚扯嗓条:“殿下,我们娘正睡着哩。” 屋内两个一惊,连忙安顿云箫韶面朝里躺好,听一阵脚步疾,又一阵窸窣窣,画晴的轻声儿:“请殿下的安。” “嗯,”温吞吞的男声叫起,“这时辰还歇着,昨儿夜里没睡得安稳?” 是、这是,武陵人踏舟桃花源?还是俞伯牙听海蓬莱岛?今生今世竟又听见他这般家常言语。殷殷的,关切的,好似真事儿真情儿。 云箫韶拥着一臂锦被闭闭眼。 画晴答两句,末了道:“等娘起来俺每与她说,教她亲上崇文殿向殿下请罪。” 意思现成是要送客,没想自觉着身边榻一个角沉一沉,身后近处传来的声儿:“无妨,我陪陪你娘。” ?径自望榻边上坐了?要坐在这里看?干看什么。 听李怀雍又问几句起居日常,诸如餐饭一般,庇股只安定在榻上不挪窝,把个云箫韶白捱得如芒在背,紧拢香肩不敢乱动一动。 须臾,她听着他的,那是一辈子的指望一辈子的念想,低低笑道:“我在这里,你安睡不得,我且去,晚间再来看你。” 一时说不上,他惯得好一副温良嗓,又细贴着人心肺温声言语,烫得云箫韶鼻尖一酸。 又听他道:“再过一刻喊你娘起来,午间不敢放任睡,要防着晚上没困头。” 画晴两个称是,一阵脚步溜着烟,消失在门外。 回来看人,只不起身,画晚抻头看看,不得了,惊道:“娘怎哭起来?” 怎,谁知道。云箫韶袖口抹在脸上,思来想去不值。 可是眼中发涝似的不住,罢罢,想是哭这身子的魂儿,忒可怜,就刚进来这几年有几分好,你还没享着。 哭一阵子歇住,只觉通身舒畅耳清目明,隐隐一个念头,往后许再不必为着他落泪,可是好。 这日后头云箫韶没忙别的,一味拉两个丫头说话做针指,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不够,到入夜歇息,谢天谢地不得没眼色的来打搅,舒舒服服安寝。 约摸烛火灭过两刻,云箫韶心里有事还没睡,躺着不知哪一缕眼风扫着门帘,地上竟然有个人影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