熏香起了作用,还是他的按揉有了效果,阎云舟的呼吸稳了不少,咳嗽见少,宁咎轻轻低头凑在那人耳边低声耳语: “好些没有?要是困了就眯一会儿,养养精神。” 频繁的咳喘极其耗精神,这会儿好一些阎云舟便顶不住困意,他抬手抓住了宁咎的手腕,低沉着声音: “没事儿了,歇会吧。” 宁咎笑了: “我又不累,睡一会儿吧,我抱着你睡。” 他知道阎云舟这两天只要是躺下便气闷,靠在他怀里总还能好过两分,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,阎云舟想让宁咎去休息,但是连日整晚的咳让他这会儿抵不过困倦之意,终究还是靠在宁咎的怀里睡了过去。 宁咎手上的动作没有停,他轻轻帮他按摩穴位,垂眸盯着那人的脸,就算是他们日日见面,他都看出来阎云舟瘦了,乌黑浓密的睫毛下都是青影,他想抬手摸摸他的脸,却还是怕扰了他难得的好眠。 感受他呼吸平顺了一下,他才轻轻理了一下那人鬓边的碎发,这些日子阎云舟是真的被这针灸和重药折腾的不轻,平素从来姿容得体的人,此刻也发髻散乱了下来。 宁咎本身就是大夫,早就已经练就了一颗冷静理智的心,这世上人的命运本就多有不公,有人是个祸害却能活到老,有人却是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。 那些事儿放在了患者的身上,他会感慨,会慨叹,却也不会过度共情,但是此刻他的身份变成了家属,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化作了飞灰,他静静低头凝望着那人的容颜,回首去想阎云舟这三十年过的。 也唯有父兄还在的时候是个少年郎,此后,那个少年郎成为了所有人仰望的存在,他活生生活成了所有人的依仗,便是连死的自由都没有,撑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不下去的身体,还要为身后之人谋划出一条活路。 此刻天日已换,北境已安,他想要守护的那些人总算可以有一个安稳的余生了,但是自己却落了这么一个破布袋子一样的身体,缝缝补补还四处透风,他想着便低头亲了一下怀里的人,就算是一个破布袋子他也要缝补好,让他一直陪他终老。 却不想就是这一下便亲醒了那人,阎云舟睁开了眼睛,额前的感觉像是被一片羽毛拂过一样,熟悉的气息让他心下安稳,唇边似有笑意,声音低弱却带了两分揶揄: “侯爷何时成了孟浪之人,趁人睡着便要占点儿便宜?” 随着醒来一并苏醒的还有咳意,碎发随着咳嗽震动,却比睡前那撕心裂肺的样子好了一些,宁咎的手抚在他的心口缓缓揉着,见他睁眼便笑他也不客气: “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睡就等我去亲你呢?” 阎云舟哼笑一声: “你可真会给自己贴金。” 宁咎抱着人晃了晃,好似哄着生病了的小孩子一样: “好些了吗?” “好点儿了,你也累了吧,不用一直陪着我。” 这些天他难受折腾,宁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,他白天精神不济还有睡着的时候,宁咎却是一整日陪在他身边,宁咎挑眉出声: “不陪着你我陪着谁去?陪邹小虎骑马去?” 阎云舟立时就黑了脸: “你是陪我养病还是给我添堵?” 宁咎笑了: “好,不说了,不说了,陪你养病,要快快好起来。” 不过话是这么说,随着下针的次数越来越多,阎云舟的反应也越来越强,前几日骨头缝还只是冒风,这几天便是疼了,他素来隐忍,偶尔逗弄宁咎还能示个弱喊声疼,等到真的难受的狠了,看着宁咎那明明担心,还要在他身边故作轻巧的时候,他反而是一声也不吭了。 宁咎这几天心就揪着,黄秋生在日常的药里下了大量安眠的成分,阎云舟这几天晚上咳整夜,白日里却是昏昏沉沉地睡着,他睡的时候宁咎便用黄秋生调的加了药的姜汁给他按摩关节处。 阎云舟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尾垂着头的人,他这才发现宁咎的胡子都好似没有打理,下巴处泛着青色的胡茬,连日没睡好眼底还有明显的黑眼圈,就这一眼让他心中不是滋味儿,说好了是带他出来看草原风光的。 明明外面就是辽阔的草原,可以跑马,可以赏落日看星河,但宁咎却被困在了他床前这方寸之地,一股浓郁的自厌从心底升腾而起,他重新闭上了眼睛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