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子的渔农疯了似的出海寻找俞沐的下落, 昼夜不休。段将军甚至为此兴师动众,一声令下便要三万精锐出海寻人。一连寻了月余,最终只得在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劝慰下放弃搜寻。 明明青天白日, 关丘渔村却仿若乌云罩顶, 所有人皆不愿意相信本事大极了,且最会凫水的俞沐会……死于海难。 黎皖姝不知哭晕几回, 醒来后也只傻傻盯着幔顶看,没有任何表情, 只一个劲儿落泪,整个人忽然失去光彩,瘦了一大圈。 上了年岁的俞麻也好不到哪儿去,这可是她最器重,最疼惜的长孙啊!俞麻一下子失去盼头, 好似老了十来岁,再也寻不到往常意气风发的模样。 惜悦始终不信阿兄殒命, 每日守在段将军身旁, 只盼能第一时间得到好消息。从未因此事哭过的惜悦, 直到段将军宣布停止搜寻时, 开始哭着求段将军不要停止寻人。哭得惨兮兮,被娇宠至今,她从未如此伤心过, 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, 最终体力不支晕厥过去。 再醒来, 惜悦犹如失去语言能力,傀儡一般, 行尸走肉,不言不语, 不喜不怒。彼时黎皖姝已强自镇定,可无论她如何开解,小丫头仍中邪一般,根本听不见旁人的言语。 沐哥儿已为大业而去,最让他放不下的便是七姐儿。儿子临行前的嘱托尤在耳中,黎皖姝怕极了,怕长子尚未归来,七姐儿便将自己熬死。 无论如何真相说不得,黎皖姝见七姐儿的模样,心疼得哭泣不休。 如今她只盼着七姐儿能够哭出来,再不发泄出来,真要憋坏的。 黎皖姝守在惜悦床边,一个劲儿唤着她最爱听的‘惜悦’,可惜悦愣是没有半点反应。 “扫把星,你给我死出来!” 忽然间,一道拔高的谩骂声传来,由远而近,黎皖姝快速向苏嬷嬷递去一个眼色。苏嬷嬷赶紧率丫鬟们守在门边,坚决不能让老夫人进来闹腾。 “扫把星!都怪你这只扫把星!!是你把沐哥儿克死的!!” 俞麻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,大吼大叫间仍能够使出牛一般的气力,两个丫鬟率先被俞麻一把推到在地。俞麻年轻时候做惯粗活,近些年虽不再碰粗重活计,但身子底子尚在。而苏嬷嬷在黎府是乃管事级别,寻常有丫鬟使唤,可是不曾做过粗活儿。要论蛮力,苏嬷嬷自然不是俞麻的对手,故而俞麻轻而易举便闯入屋中。 俞麻铁了心找野丫头算账,便气呼呼向惜悦奔去,铆足力气抬手,非得将称病在床的野丫头拽下来好好教训教训不可。 “母亲!” 黎皖姝大喝一声,扑上前护住惜悦,将她揽在怀里,不留半点缝隙,她绝不能让婆母有机会伤害她的七姐儿! 黎皖姝音量虽大,但因方才已哭了好些时候,音量中带着浓重鼻音,竟是没有半点威慑力。 “给我起开,你这吃里扒外的!” 俞麻正在气头上,本也不多大待见这个长媳,这会见她一门心思护着一个野种,也不收力,直接蓄力打在黎皖姝身上。 只听沉闷的‘噗噗’声传来,那是拳头打在后背传出的声音,速度又快又狠。 苏嬷嬷与丫鬟急急上前,一左一右拽住俞麻的胳膊。可因着俞麻是蓄足力气打下去的,哪怕没打几下,身子骨本就娇弱的黎皖姝仍觉胸口发闷,口中一阵腥甜,一口鲜血在她极力克制下仍不受控制的自嘴角溢出。 这一刻,黎皖姝竟万分庆幸这些拳头是打在自己身上,否则她的小丫头哪堪承受这般重力。她明白婆母是因沐哥儿失踪,压抑的情绪一直无法宣泄,这才将气撒在七姐儿身上。 婆母伤心她能理解,毕竟沐哥儿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着的长孙。可七姐儿又何其无辜? 沐哥儿是为大业而去,自己不能宽慰婆母,便任由她伤怀。这本便是她的错处,若今日自己挨这几下能让婆母畅快些许,倒也无妨。 垂落下来的鲜血正好落在惜悦白嫩的手背上,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呆愣中的惜悦。至此,惜悦终于有了些许反应,她缓缓抬头看向阿娘,阿娘唇角淌着血,却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寻常一些,用惜悦最熟悉的柔笑回视,模样看起来分外有些凄凉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