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说伤心,其实也不是伤心,就跟烫了那一下似的,受伤的地方是木的,尝不出酸甜苦辣了。 她从贺府偏厅出来,远远又看见牡丹亭,贺南祯这几天是不在府内的,她知道,说是官家有个什么事,遣他去山寺祈福,昨天就听说了。 不知道他和他那金屋藏娇的小姐怎么样了。 那日匆匆一瞥,看不见面容,只知道声音是极温柔的,想必也是般配的。 “小姐。” 月香见她在假山石边站住了,像是累极了,忽然靠在了石头上,她从来端庄持重,少有这样的时刻,月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觉得心酸。 “没事,我歇一下就好了。”卿云只淡淡道:“等会还要去赴宴呢。” 就算累极了,赴宴也是不成问题的,都是从小训练到大的,如何叫人,如何称呼,如何行礼,如何嘘寒问暖,如何和同龄的女孩子们在一起玩,什么时候该去长辈边上凑趣,被打趣该如何回答,如何不失时机地插一两句话,但又不要太喧闹。 她理应一直在旁边微微笑着,做所有长辈都喜欢的卿云。 但娴月说她给凌霜捅了刀子,说她踩着凌霜的背往上爬。 她骂得太狠了,以至于卿云都没有机会问她一句:如果你说的那些,是我本来就会做的事呢,如果我就是一个会站出来维持秩序的人,如果我说的都是我发自内心的话,还算不算捅刀子呢。 如果所有人都认为她娄卿云就是一个这样无趣的,古板的,没有心的小姐,怎么又变成了有心捅刀子的人呢。 世人能接受凌霜的真性情,却不能接受她这种。 没人信有人生来就是喜欢维护秩序,生来就是认同世上的规则,就是心甘情愿做最标准的世家小姐,没人信她也有一颗真心,都宁愿相信她只是庙中木雕泥塑的木头人。 云夫人登上楼阁,今日风倒不大,她把一枝紫藤花连同娴月的一缕头发挂在楼角上,是京中风俗,紫藤花是象征病痛,高高挂起,是送祟的意思,对孩童尤其管用。 她小时候见母亲给其他姐妹这样做过,不记得有没有用了,但多少求个心安。 “夫人,你看。”红燕眼尖,指给她看。 芍药圃边,向来端庄持重的卿云靠在假山石上,用帕子捂着脸,而她的丫鬟在旁边急得手足无措。 不怪娴月喜欢往贺府跑,这府里是有点特别之处的,仿佛什么人到了这都比较容易展现真实的自我。 连向来端庄大气到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的娄卿云,也在贺府的四下无人的芍药圃边,失声痛哭。 - 要论富贵,景家其实算不得京中一流世家的。 但毕竟出了个老太妃,像其他妃子家中,虽然也贵气,比如丽妃和良妃的娘家,父兄官职都不低,但毕竟宫闱森严,妃子别说出宫省亲,就是赐点东西都会弄得阖宫知道,前朝也有话说。 哪比得上老太妃如今身份尊贵,又来去自由,像景家长孙的洗儿宴这种场合,她老人家大驾光临,又体面又尊贵,满城的世家命妇都来恭贺,怎一个热闹了得。 因为是洗儿宴,来的都是夫人们,小姐反而少,只有老太妃点名的卿云,和与景家有姻亲的黄玉琴,以及跟着文郡主来的荀郡主。 卿云稳重,只和黄玉琴寒暄几句,就坐在暖阁里饮茶,和主家的几位小姐说话。 卿云如今订了亲,又端庄娴雅得出了名,被夫人们拿来当自家女孩子的榜样,景家的女孩子都比她小几岁,对她隐隐有点崇拜,都围在旁边看她指点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做针线,倒也安稳。 但荀郡主可不管这些,等大人们一走,她立刻道:“听说你家那个疯子丢了,找回来没有呀?不会死在外面了吧?” 卿云只瞟她一眼,淡淡道:“主家办喜事,良辰吉日,还请荀郡主慎言。 我家并没有什么疯子,荀郡主再口出恶言,我就要去请教文郡主了。” 荀郡主倒也没真准备闹起来,见她这样说,哼了一声,去前面找文郡主说话了。 外面正唱戏呢,除却清河郡主送的一台戏,还有两家都送了戏,台上正唱《凤求凰》,老太妃连声叫人请娄大小姐过来,说是好戏,一定让她来看。 卿云过去,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