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急!”明湘笑吟吟道,“大结局自然是书生展露才华出人头地,吴家慧眼识珠风光嫁女,但是这么老套,理应根本没人爱听的戏,你说为什么还能在南朝重新传唱出来呢?” 桓悦一怔,若有所思。 明湘接着道:“我再告诉你一件事,《鹊踏枝》这出戏,是去年十月突然盛行于南朝,然而到了十二月,南朝几乎已经没有这出戏的风声了。” 她幽幽一叹:“你猜猜,是谁能在很短的时间里,让这出难看的戏盛行整个南齐,又是谁能让《鹊踏枝》短短一个多月内销声匿迹?” 桓悦面上对于这出戏的嫌弃已经完全消失了。他缓缓蹙起眉,慢慢道:“南齐皇帝想推动世家接纳寒门,竟然只能通过这种迂回婉转的方式试探吗?” ——《鹊踏枝》中,吴小姐出身世家大族,而捡到她锦帕的‘王郎’只是一名寒门书生。南朝士庶有如天堑,王郎身为寒门,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娶到士族千金,因此《鹊踏枝》在南朝,根本不存在任何成真的机会。 作为一出戏,它当然是老套、陈旧的,然而假如将这出戏从盛行到消失的过程剖开来看,则能发现它从头到尾似乎都存在着怪异之处。 “南齐的朝堂上,一向是‘上车不落则著作,体中何如则秘书’,士族把握高位由来已久,南齐这些年又没能出一个如魏晋时王导谢安之类的人物,自然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。” 明湘望着戏台上扮相优美的花旦,缓缓道:“南齐这位皇帝,想来也不甘心面对注定没落的命运,所以他想试探士族的态度,能否往朝堂中引入寒门血液。” “然而士族是短视的——或者说,他们根本不在乎南朝国祚能否长久,只在乎士族利益不能受到损伤,因此《鹊踏枝》的消亡,就是他们对皇帝的回应。” 毫无疑问,这是一记不软不硬的回击,对于南齐皇帝来说,自然是脸面有伤。 “所以在十一月末,南齐皇帝下定了决心,起用陆兰之。” 明湘玉手托腮,笑盈盈望向桓悦:“衡思,这是天赐的机会,让我们拥有了一个装满士族的南齐朝堂作为对手。” 天光自窗中洒落,映在明湘雪白的面颊之上。她乌黑的鬓发挽成堕马髻,琳琅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晃,敲击间发出动人的脆响。 她朝桓悦眨了眨眼,眼中泛起灵动而狡黠的光彩:“现在,你还觉得这出戏难看吗?” . “老板,住店。” 鸿运客栈的掌柜从柜台后转出来,招呼伙计过来接待客人,一边忍不住用眼角斜瞥面前的青年。 青年的容貌并不十分出众,只穿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蓝衣衫。然而这种能化神奇为腐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然也不显得黯淡,仿佛被青年穿出了一种别样的风流气质。 哪怕穿着最朴素的衣衫,他也像个行走在山野间放歌长吟的名士。朴拙的衣衫被他穿出了十分的光彩,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自在放旷。 掌柜禁不住又偷瞥了青年一眼,心想这大概是哪家的贵公子隐姓埋名出来游历。 青年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,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:“要一间上房。” 银子雪亮,成色极好。掌柜看着这一锭银子,一瞬间笑开了花,忙不迭道:“您来得巧,上房只剩最后一间,这就命人带您去!” “掌柜生意挺好。”青年笑了笑。 掌柜迎来送往见多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人,猛一看到这个气质旷达的青年如此和善,颇为受宠若惊:“哪里哪里,承蒙各位客官关照罢了,开年就是春闱,全大晋的读书人都赶着往京城去,所以这几天生意格外好做。” “哦?”青年饶有兴趣地抬头环视四周,“这里现在住的,都是读书人吗?” “那当然!”掌柜一拍大腿颇为自豪,“不是我吹牛,您看看,我们鸿运客栈,那是人如其名,当真有鸿运当头,想当年有位举人上京赶考,途中投宿我们鸿运客栈,嘿呀,结果那年春闱,这位举人老爷一举夺魁,当上了状元公!这下全嘉州的人都知道我们鸿运客栈住过状元公,每逢春闱秋闱,读书人到了洛城,都先来鸿运客栈,除非我们客栈住满了,否则绝不选其他客栈——各位举人老爷都想讨个吉利,沾一沾状元公的喜气!” “那当年状元公住过的那间房……” 掌柜一拍大腿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