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了个小缝隙,晶莹雪片飘进窗棂, 烛火受不住风, 微微一晃, 颤抖起来,屋里的光就不大?明亮了。 苏梅下床将窗关?了, 见霍长歌睡得似乎并?不大?安稳,左右不住翻腾, 寻思一寻思,吹熄了灯烛,只?留了床头一盏灯,躺回她身边想陪她睡,却不料霍长歌梦中倏然哼出?一声,隐隐有些想哭的意思。 “谢昭宁——”她双眸紧闭,嘴唇颤抖,眼泪瞬时凝了出?来,窝在眼角下。 苏梅听到?这么一声,便晓得她是魇着了,回头往暗地里四下机警一张望,赶紧按着她肩头就摇了摇她,连唤她两声:“小姐?小姐!” 霍长歌又呢喃一声“谢昭宁”,方才让苏梅摇晃醒,半明半暗中,杏眸“唰”一下睁开,眼底黑得瘆人,似是沉着化不开的经年?伤痛与恨意,神情冷淡阴寒又懊悔伤怀,不大?像寻常的样子,只?怔怔睁着双眸也不说话?,死死盯着头顶帐帘,眼泪从眼角无声滑下去。 “小姐?”苏梅吓了一跳,又喊她一声,她这才眼瞳一颤,深吸口气,神色陡转清明,回复了往日灵动又机敏的模样。 “苏梅?”霍长歌嗓音微哑,转眸看着她轻声道,“无事,做梦了。” “小姐梦见甚么了?”苏梅连忙将她扶起来,谨慎得不住往四周瞧,生怕南烟回来闻见动静,小声问,“怎得喊了三殿下的名字来?” “我、我梦见我、我把——”霍长歌闻言眉头紧蹙,心口疼得要裂开,悄声凑在苏梅耳旁微微哽咽着说,“我把谢昭宁……害死了……” “呸呸呸,梦是反的,没事的。”苏梅抱着她,昏暗中轻柔得给?她拍了拍背,似个姊姊般得可靠,“不怕不怕,都是梦啊,不怕的。” “……几时了?”霍长歌窝她怀里迟疑又问一句,眼神慌乱之中似是在寻床头悬着的那盏兔子灯,瞧见了,方才安了心,缓缓又问一句,“可是已到?小年?了?” “三更了。”苏梅道,“我陪你睡,小姐不怕了。” 霍长歌应一声,又让她扶着躺下去,一闭眼,眼角落下一颗泪,她便又看见了适才梦中那一幕,她不晓得那到?底是不是梦,是假的还?是、还?是前世?那小年?夜里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—— 死牢的窗外大?雪纷飞,室内烛火摇曳,谢昭宁窝在墙角坐着,半副斯文艳丽的五官与衣襟下的云鹤隐在昏暗中,荼白深衣的肩头渗出?了血,衣摆下细绣的云鹤无力耷拉在地面上,他抬头茫然凝着从天窗落下的琼华玉屑,姿态沉静温雅又疲惫萧索。 牢门突然打?开,有人走进来,停在他身前,抬手?扔了卷东西到?他身上,他侧脸抬眸,朝那人望过去,嗓音微哑轻唤:“二?哥。” “看看吧,一张圣旨、一张休书。”连璋立在门前捋了下袖口,避开他双眸冷淡道,“太子给?你的。” “你去求太子了?”谢昭宁闻言了然,一张口便吸了寒气,手?压在胸前连声闷咳,咳得肩头的血迹渗得越发得快,已往胸口染下去,虚弱道,“委屈你了,你与太子已决裂这十几年?,却与我破了例……不过,也用不着了……” “你那伤处又裂开了?”连璋见状一急,忙凑上前去,矮身按住他便道,“你别动,我瞧瞧。” “不用了。”谢昭宁喑哑着嗓音,反手?握住他手?腕,一双浓墨重?彩似的眸子黯淡无光,脸色灰白,轻轻朝他笑了笑,“二?哥,不用了,不重?要了,我晓得太子饶不了她,亦不能饶她,我陪她去吧。” “你胡说甚么?!”连璋甩开他,遽然大?怒,指着他肩头厉声道,“这伤怎么来得你不晓得?她本就要你死你不晓得?!她亲手?布了局将你拖进去,害你一次死不成,便来第二?次!你胸口的伤是她害的,你肩头的伤亦是她害的!你大?难不死躲过一次,她便要害你第二?次!你如今还?要陪她死?你为的到?底是甚么?!” “我原也这般问过自己。”谢昭宁受过他一声高?过一声的诘问,往后倾身靠在墙上,便还?是那副闲雅从容模样。 他偏着头瞧着怒发冲冠的连璋笑,笑中不见怨怼与愤懑,只?余遗憾与感伤,缓缓道:“我这一生,原只?像是个空壳,像盏内里没有烛火的宫灯,永远一人挂在屋檐之下、悬在黑暗之中,寂静又孤冷,瞧不见自己的路在哪儿?,也不晓得自己该往哪里去,只?是为了活着而活着……” “我远远见她第一眼时,便想,若我再去得晚些,她已死在两军阵中,我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