屈又难堪地觑着他,眼神湿漉漉的,随时要哭似的。 谢昭宁一怔,时机错过,皇后转了头回来,也颇无奈瞧着他。 “你这俩兄弟,皆是急性子,行事总这般毛躁,我话还未说完呢。”皇后对着谢昭宁怪罪嗔一句,又明里暗里替霍长歌挽回着颜面,“还是你稳重,不像他们俩,跟百八十年没出过宫似的。” 谢昭宁狭长凤眸微敛,只一言不发站着,耳根莫名微微泛起了红。 “行了,”皇后暗暗睨了眼霍长歌,见她未正经哭出来,便觉事态还没多严重,只朝谢昭宁摆了手,“你也领着郡主走吧。” 谢昭宁拱手行礼,垂眸温声探了手:“郡主请。” 他一展臂,大氅划开半扇,露出腰间悬的那枚云鹤形貌的玉,霍长歌余光一瞥,只觉眼前倏然便是他前世举了灯朝他走来的模样,眼眶骤然通红。 谢昭宁只当她是难堪到了要落泪,凤眸圆睁,微微慌乱,手忙顿在半空又落下,想哄她两句又觉不合时宜,暗暗握了拳,顿时手足无措起来。 霍长歌却瘪着唇矮身向他一福,神色怏怏得转头率先出了宫。 谢昭宁茫然跟在后,长腿一跨追上她。 他俩一走,皇后便抬手让宫人全退下,闭了门,殿中深处走出一人,正是五殿下连珣。 连珣身量不高,骨架又小,颇显体态羸弱,着一身紫棠长衫,下摆还细绣了只背部棕红后披黄褐长尾的鸟,半副阴郁秀气的脸笼在西沉的冬阳中,越发衬得另外半张苍白青灰。 “我与那郡主只差半月,”连珣边行边漫不经心笑着道,“陛下为何不让我也跟着去?” “你说甚么?”皇后闻言着了恼,温柔一瞬全不见,似是不可置信地瞪着他,“祖宗,可用用你那脑子吧?平日里总聪明过了头,今日这又怎么了?你哥哥们唯恐避之不及,你却想自个儿贴上去?” 连珣不置可否,撩了衣摆往她身旁一坐,自顾自倒了杯茶,细长白皙的手微微颤抖,现出一股子病态来。 “你真当那北疆的郡主是来京里嫁人的?”皇后不顾仪态,抬手狠狠去戳他的头,“她就是一枚用来验你们这群人心思的棋子!” 连珣让她戳了也不恼,脑袋一偏又晃回来,只姿态优雅地品他的茶,皇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,揣着两手坐着兀自生了会儿闷气,又沉声道:“你莫要生出旁的心思来,可安分些吧,纵那郡主日后美成朵花,你也不许往上蹭!你想死,还莫拖上本宫与你六弟弟。” “美?若说美人儿,这宫里宫外可不少见,便是她身边那个妩媚的小侍女,已到了能采摘品鉴的年纪,动人心魄得很呐。可北疆的郡主到底不同,自带旁人无可匹敌的丰厚嫁妆,母亲当真不动心?”连珩意味深长一笑,秀丽眉目间泄出三分邪气来,慢条斯理讥讽道,“还是母亲以为,贤后这位子只要坐得稳,陛下就能放过咱们永平宫上下,不疑了?” 皇后身子一颤,让他一语戳破了一贯自欺欺人的幻想,半偏了头躲闪他眸光。 “天真,古家一倒,咱们姚家长势太快,如今已然树大招风。”连珣轻嗤一声,似笑非笑地凝着她,压低了嗓子故意用气声缓缓道,“更别忘了您也是有嫡子的人,皇家的嫡子,生来便是要厮杀夺位的狼。” “您想将狼养成狗,还要看旁人——”他一字一顿道,“信不信。” 第11章 齑粉 霍长歌出了殿门上回廊,便闻见身后有人跟着她。 那人脚步稳而轻,却似踏在她心头上,勾起她丝丝缕缕的悔愧。 霍长歌回眸,果不其然,谢昭宁缀在她身后,负手缓步,长身玉立,行在廊中斜阳下,周身笼着一抹微光,虚幻美好得像缕不属于这世间的烟,随时便要散了似的。 霍长歌回身倏然伸了手,一把揪住他大氅,生怕他下一瞬就消失不见了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