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门做生意,高燕晴的笑话在街坊当中传了几天终于成了旧闻无人问津,而她本人也暂停兴风作浪。何氏把她从柴房里挪出来搬进了客房,她虽然还是没给个好脸子,倒也没跟何氏拌嘴,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闲来无事就在房间里面大声念英文。 甘小栗偶尔从天井经过,听见楼上飘下来的朗朗读书声,心中有些艳羡。不过他和高燕晴的关系仍旧水火不容,有一回他从库房往外搬东西,走到客房的窗户下面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淋了个正着,待他往上望时,半个人影也没见着。 他小声骂了一句:“死丫头!” 一晃甘小栗来槟榔屿的日子已经三月有余,他阿爸的消息还是一点都没有,期初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时,他还眼巴巴地盼着阿爸看了报纸主动找上门,或者有人带着消息找到他自己,一段时间过去之后,启事如石沉大海,不止是全无音讯,就连张靖苏也忙得忘了答应给他帮忙的事。他本想求助简行严,还在犹豫简行严这位富贵闲人肯不肯给予一臂之力时,他俩“咔嚓”一下单方面的感情破裂,甘小栗的计划就中止在这一头了。 一旦他悲观地觉得,阿爸大概找不到,不如自己就这样在槟榔屿上、在姓周桥、在高记生活下去吧,这时心里又会有个声音出来谴责他,小桃还在等你救她,你不能这么逃避问题。 这般矛盾周期性的对他的心情产生影响,今天正好是甘小栗心情进入低谷的时间,他手拿苍蝇拍在铺子里坐镇,进来接连的降雨令人更加烦闷,他问柜台后面的老账房:“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,雨季不是过去了吗?” 老账房今天穿了件功夫衫,脑袋上扣了个瓜皮帽,乍一看像是对门济生堂走丢的大夫,本着“你的不快就是我的幸福”的精神,这老头竟然笑着回答到:“槟榔屿一年有两个雨季,一个是上一年的十月到二月,中间休息几天,接着是第二个雨季,从三月到六月。” “身上都要长蘑菇了!”甘小栗抱怨到,去到老账房跟前,看了看老账房胳膊底下压着的一份《槟榔晨报》,说:“老爷子,借我看看呗,今天没个客人,可把人无聊坏了。” 账房挪开胳膊,示以眼色,甘小栗拿了报纸倚在柜台边翻看起来。 他这一看不打紧,竟然眼睛珠子定定的,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。 只见报纸头版一篇标题是《巨祸》的文章,笔笔悲怆愤怒,写的是日军在宁波制造细菌战,空投鼠疫杆菌致宁波鄞县百余人罹难的事。直到这一刻,甘小栗才明白原来自己当时遭受的一切折磨不是鬼魅作祟,是战争所致。原本他逃出生天是何等幸事,现在想来,竟然身背这样的国仇家恨,甘小栗的热血和眼泪同时奔腾,再也控制不住自己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