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小栗还是孩童的时候,和阿姆、和小伙伴跑过成千上万遍的路。 满是回忆的街道让他心中泛起酸楚,雪菜炒鲜笋的味道宛如就飘在鼻尖,然而阿姆和师娘都已不在这世上。但是失去母爱的也不是他一个人,妹妹小桃亦是这般——如果不算远在南洋音讯全无的阿爸——他们兄妹只有彼此,小桃既是需要他来照顾的小妹妹,也是唯一能给与他亲人温暖的人了。 他想要回家。 这时在路边正好有户人家在晒渔网,十几条渔网挂在木头支架上,甘小栗摸了过去,钻进渔网的下面,渔网带着江水的潮意贴着他的脖子,磨着他的耳朵,阵阵腥味飘过来,他跑够了,想躲起来歇歇。 太阳出来之后几个渔民过来拿渔网,他们的老婆发现,昨夜晾在院子里的衣服会人偷走了。 很明显偷衣贼会是谁。 换衣服的时候,甘小栗发现了胡老板临死前塞给自己的那封信,信一直被揣在怀里,几乎都要汗湿了。他在太阳下举起信封,阳光竟然穿不透厚实的信封皮,而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,除了师父口述那句“密斯特詹”之外,没有一点信息。 人海茫茫,要去哪里找这个美国人? 甘小栗又把信揣了回去。 鄞县西边有条巷子,巷口种了一棵樟树,树冠广展如虬龙缠绕,附近居民说这树是早年一位皇帝种下的,能福荫后人。久而久之,这里就被称为“樟树巷子”,沿着巷子往里走,第六家是阿姆家的祖宅。 临近日落,家家关门闭户升起炊烟,甘小栗这才蹑手蹑脚从角落里出来,生怕被警察抓住。没走两步,迎面过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家伙,又连忙闪回暗处。那两个家伙摇摇晃晃地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走过去,一股浓厚的酒气扑鼻而来。 只听两个人边走边说: “真是老天有眼,前几天给我做成这么一桩好买卖。” “是呀,只怪那个丫头命不好。” “这你就不懂了,没准人家里对她比以前还好呢!” “那倒也是,她这个姨妈,啧。” 甘小栗听得心里一阵打鼓,什么买卖,什么丫头,什么姨妈? 待他探出头来看,那两人已经走远,背影越看越像鄞县有名的“拍花子兄弟”,立刻对事情有了三分眉目,却不敢推测剩下的七分。 想到这里,甘小栗顾不得被人发现,撒腿就往家跑。 来到樟树巷子的第六家,他把木门捶得山响,明明听得里面有人声,却迟迟不见有人应门。 又狠敲几下,还是大门紧闭。他猫着腰潜到后院外,借住墙外的一棵树翻过一人高的院墙,来西厢房。推开门,屋里光线暗淡,家什器物原封不动还是他离家前的样子,唯独不见甘小桃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