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在铜镜前的琳琅妆盒,待指尖触碰到顶盖半开的秾丽口脂时,突然道:“本座记得,当初清思殿之上,那如梦世的攫念术内,呈现的也是你映在铜镜中的脸。” 许娇河起先还不解扶雪卿何以会对口脂产生兴趣,耳边忽闻重提的旧事,刹那间身体僵硬。 她怔怔地望着镜前,下意识道:“那日你也在清思殿吗?” “当然不在。”扶雪卿微笑。 许娇河的余光捕捉到静默站在角落的游闻羽衣角,灵光一闪:“那便是游闻羽告诉你的。” 扶雪卿不答,续道:“你就从来不好奇,那画面中来不及出现的后半段内容,会是什么吗?” “还能是什么,不就是你利用控魔印操控我去偷藏宝库的娲皇像?” 许娇河不清楚扶雪卿为何要在婚礼之前提及此事。 但是随着他言语的步步深入,许娇河勉力克制在心底的怒意又如燎原之火般再度重燃。 “哦,如果是这样,证据确凿、将你直接发落岂非更好?” 扶雪卿凉凉地反问道。 “那还不是因为我——” 许娇河突兀住了口,眸中溢出一缕若有所思的暗芒。 然则勾起人的无限心绪之后,扶雪卿不再尽职尽责地解释,反倒扮起了哑巴。 许娇河盯着他得意而可恨的眉目,电光火石之间,倏忽产生了一个过去从未想过的猜测。 如果有人,从一开始就算定了,攫念术的记忆只能放到一半呢? 如果那消失不见的控魔印,只是一个迷惑人的幌子呢? 云衔宗中的魔族内应,陷害自己的手段不会那么粗浅。 他处心积虑,布置下了天罗地网。 ……是游闻羽做的吗? 倘若是他,这时候扶雪卿告诉自己真相又有什么意义。 许娇河禁不住唤了一声游闻羽的名字,怀疑地问道:“你早就知道是不是?” 是知道她的特殊命格。 也是知道她和纪若昙之间真实的关系。 许娇河的询问包含了千言万语,但没有等来游闻羽的答案。 而另一头,放出鱼饵,顺利等来猎物咬钩的扶雪卿,则俯下身体,伸出手指温柔拂过她眉边的金色纹路,平静地说道:“只要你同本座顺利成婚,本座便告诉你心心念念的真相。” …… 辰时中刻,取代荡钟响起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号角声。 令天地震动的隆隆声中,雪月巅大开东南西北四道封门。 欲海之内,皆来朝贺。 日光漫过青琐,玄衣拂过丹墀。 许娇河被束缚在最华美的长袍中,手持玉笏,头顶后冠。 万众瞩目的时刻,她脑海里心心念念的,却仅仅是一个真相。 究竟是谁。 究竟多少人在戕害。 自己这一副肉体凡胎,怎会招惹来那么多的谋算。 她半仰脖颈,顺着雪月巅上群鸟的鸣叫望向霾蓝天幕,而相隔在丹墀的另一侧,目不斜视的扶雪卿,则在浩荡礼乐声清晰地将话传入她的耳朵里:“本座会让你做这世间最自由无畏的女人。” 许娇河懒得猜测对方这句话中有几分真、几分假。 她的目光被出初冬依旧亮烈的日光所刺,模糊蒙上一层温热的泪水。 缓缓垂下头去,许娇河又看见台阶的最高处,己方赞者的位置上,矗立着游闻羽的身影。 他的礼服是比玄色浅一层的黑褐色,将风流多情的翩翩公子气息彻底收敛,唯余一片深沉。 游闻羽遥遥朝许娇河探出手。 前方是他,左侧又为扶雪卿。 一时之间,竟让许娇河略感恍惚,分不清要同自己做这一场假婚礼的新郎是谁。 “吉时至,赞者致礼——” 主礼者的话音落下,作为赞者的游闻羽偕同另一位雪魔族的长老,迈向顶端台阶的两侧。 紧接着鳞次而下的台阶之上,静立平视的十六名宫人从掌心幻化出藤条编织的花篮。 扶雪卿相隔丹墀,朝许娇河抛出一条玄色金边的绸带,绸带的末端触及许娇河的肌肤,立刻如有生命般滑入她的手掌,他低声对她说道:“抓紧,行礼过程中绝不可以让它掉落。” 许娇河感受着掌心略带重量的触感,侧眼看去,发觉绸带的中央坠着一枚放大的镂空纯金同心锁。 “走吧。” 扶雪卿道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