锈迹斑斑的铜剑,剑身有无数细小的伤痕,其中剑刃处裂开一小片开口,这把历经风霜的战剑显然不属于少年,拿在手上可以实实在在感受到它的沉重。 “罗素,我和我的朋友把你的“命咒”带回来了。” 穆夏反手一转,顺势跪下,青铜剑身直直插入墓碑前的土壤,直至底下的空棺。 罗素虽然是青铜阶级的圣堂骑士,但他是一位优秀的术士,他可以用炼金的咒术让铜剑变得与银剑同样致命。命咒为主人立下无数功劳,却不想最后一次出战,却是死在自己保护的人民手上。 不,那些不是人,是货真价实的人狼。 穆夏忍不住勾起嘴角:“我做了些……你可能不会高兴的事,他们好像不太想做人,我只能送他们去向至高神忏悔,希望你在地下见到他们不要太生气。” 罗素既然是为了寻觅狼失踪,那穆夏就要确保狼是真的存在,客死乡野的骑士不会被立碑,但与魔狼同归于尽的勇士就不一样了。 银骑士单膝跪地,一手握着铜剑,抬头看向墓碑,彷佛又回到那最为光辉璀璨的时刻。在水晶穹顶和至高神的目光下,年老的骑士用剑尖轻拍年轻孩子的肩膀,正式认可他为圣堂骑士。 终于回到家乡和家人身边,穆夏想说什么,开口便冒出第一句话: “我遇到一个女孩,她叫莳萝。” “就像你说的,一个让骑士愿意奉上誓言和宝剑的公主,她有着东岸的发色和眼睛,就像黑猫一样,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。” 他压低声音,近乎自言自语:“她知道我是什么,她害怕我,也防备我、却也……信任我,在她身边我既可以是骑士也可以是野兽。” 雨水啪搭一声打在握着剑柄的手背上,穆夏像是惊醒一下,忍不住笑:“你不用替她担心,她为我……套上了项圈。如果我没办法握好骑士的剑守护她,也许依然可以做一条忠诚的猎犬。” 他微微一顿,笑意未减道:“如果我真的做出了什么可怕的事,她也有那个力量和资格砍下我的脑袋。” 雨天很冰冷,但穆夏却呼出一口热气。在此之前,他的未来只有一条笔直如剑的道路,但她出现了,月光照亮了所有道路,原来那枯燥单调的未来也有其他可能性。 穆夏又低头低喃几句,圣堂的祷告词他滚瓜烂熟,尽管毫无诚意,但罗素喜欢他做这些表面工作,穆夏有点后悔自己没穿铠甲了,他知道那是罗素想看的模样,尽管那铠甲冰冷沉重,一点也不舒服。 “至高神不但容许你出生,还容许你触碰高贵的银髓,这是前所未有的慈悲圣举,你理当心怀感激穿上它们,昭显至高神的伟大。” 曾经约束他的老人死了,穆夏除了有些伤感之余,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。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坐实了狼心狗肺,但有时穆夏穿着沉重的银甲,又或是在无人的圣堂抄写律文,那种比常人更躁动的心跳和赤血让他浑身搔痒难耐,坐立难安。 男孩无时无刻都想要撕开漂亮的衣服,冲出城堡,就像一头普通的野兽一样,尽情践踏大地和生灵,直到死在猎人枪下,那也很快活。 而不是闷烂在盔甲做一具活着的殭尸。 也许那些圣道师没的说错,狼是只有欲望没有感情的动物,牠们和人类一样有食欲、爱欲、杀欲,却唯独不会为他人感到悲伤而流泪,这也是野兽和人类的差别。 穆夏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,起码伪装得很好了。 他抬起身,将青铜剑留在地上,该做得他都已经做了。 沿着哭泣的灰寡妇向右走,慈悲的圣父在迎接自己,在往里走,象牙白的圣女和圣子围着喷泉池在嬉戏,那里有他的外祖父、父亲,然后是他的母亲…… 墓园最僻静荒凉的角落只有一颗矮瘦的黑树木和一面不起眼的墓碑,上面的名字连同家徽也被抹去,她本来连墓碑也不会有,甚至不该进来圣堂,但她有一位了不起的哥哥…… 万灵节快到了,穆夏好奇他母亲血会不会从瓦墙缝隙渗出。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,便随便东扯西扯一点:“母亲,如果妳的亡灵在,请妳不要吓到我喜欢的女孩,不过她是个法力很高强的女巫,劝妳还是不要擅自靠近她好。” 穆夏很快住了嘴,敏锐的听力捕捉到四五个骑士的脚步声,很熟悉,是圣堂的巡骑。 白银铠甲的骑士们恍若由冰雪打磨而成,脚下踩踏著名为纪律的节奏,身上尽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光辉,穆夏看着他们,彷佛看到自己重迭模糊的倒影。 “穆夏大人,我们很抱歉打扰你的哀悼。”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