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司马一说话,阁中的气氛刹那间谨肃了几分。 簪缨顾望四周,“你们坐,我等卫公……” 才说到这里,阁外传来一声高呼:“囡囡,俺的好大外外,可是回来了!” 簪缨闻声知人,一缕笑意先攀上眉梢。 她转身,只见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灿金蛇纹锦袍的檀棣大步赶来,他身后因脚力不及没能占个头筹的卫崔嵬,由檀依扶臂相搀,姗姗随后,也是满面笑意。 “阿缨见过舅父,舅父这一向可好?”簪缨笑着迎出。 透过舅父,她对上卫公若有深意的笑眼,停顿一下,连声音都轻几分,叠手福身:“阿缨见过卫伯伯。” 适时卫觎来到她身边,闻言,抬眸冷淡地看一眼老头子,仿佛对方捡着个天大的便宜。 凭空降了一辈的卫崔嵬错愕一刹后,心头大畅。 之前卫觎托葛清营给他诊脉,葛清营 看过后,道老人身体康健无碍,非无病,且体内气血充壮远过于同龄辈。由此可见,卫觎这副强健的体魄除了后天淬炼,很大程度上也是遗传了父亲的先天之本。此时卫崔嵬一见簪缨,精神更佳,走上前注视一别两载的少女,满怀欣慰。 “长高了,愈发肖似尊侯。” 簪缨笑言:“蒙伯伯夸奖,我瞧伯伯才是松柏长青,老而弥坚,更胜当年。” 嘴甜可人,嘴甜可人啊,卫崔嵬笑得合不拢嘴,忍不住往自家孩儿脸上觑,隐含几分炫耀之意。 卫觎懒得理会他,看向檀棣,毫无包袱地叫了声:“舅舅。” 檀棣板着脸色,好小子,装得忒像下手忒快了,这是给他添辈吗,这分明是给他添堵。 早知道他藏着这个心思,当初阿缨要跟卫觎去京口的时候,他就该——他也拦不住! 檀棣越想越郁闷,簪缨忙目光忱忱道:“舅父清减了,阿缨在外时时惦记您呢。” 八面玲珑的小滑头。檀棣低哼一声,侧目而视,她能天天惦记着谁,还不是这个捷足先登的卫家小子。 可面对阿素唯一留在人世的这样个惹人疼惜的小女娘,他除了宠爱又能如何? 檀棣吐出一口气,百感交集地握住簪缨的小手,观察她神采气色,话音出口,竟有几分哽咽,“罢了,我娃儿没瘦就好。” 簪缨此时比起几个月前见到檀依时,两颊上多了些肉,在青州瘦下去的,这向西的一路都被卫觎养回来了。 她安慰舅父数语,看向檀依。 “表兄的伤,养得如何了?” 檀依带人破坏江南水军的事,簪缨已经听说了。 犹记得她闻听此事时的震惊,随即又感到一阵后怕。 簪缨隐隐地感觉到,檀依做这件事是为了她,若檀从卿当夜真出什么事,她不敢设想后果,更不知到时该怎么与舅父交代。 檀依却是坦荡一笑,道声无事了。 檀氏父子知道他们有公事商谈,见簪缨安好便放下心,叙过寒温,自觉回避。 簪缨留人,“从卿熟悉江南战舰之事,不妨留下一起听听。” 她如此说,檀棣便挥挥手让长子别见外了,自己同卫公告辞一声,乐呵呵地背手而返。 他是服老了,就让年轻人折腾去。若将来还有机会见到江东父老,檀老板也有资本与人吹嘘,咱也是住过皇宫内苑的人呐。 簪缨扶卫崔嵬入阁,一阁子文僚见到卫大儒,皆掸袖叶揖。 人的名树的影,卫崔嵬即使自南北上,一身渊博学识还在,依旧有大把有志之士以拜入他老人家座下为“登龙门”。 这些人中,只有近日来佐理卫公开坛授学的沈阶,有资格称他一声老师。 卫崔嵬本人没有架子,令诸人不必多礼,让簪缨于上座。 簪缨谦让长者居上,卫崔嵬慈笑摇头,簪缨又让卫觎。 卫觎没这些繁文缛节,牵着簪缨与她同坐上首,卫崔嵬便落座在侧旁特意搬来的一只小胡榻上,次下为徐寔,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