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山阳城陷入了一片岑寂。 旷野中有几点清冷的星子,穿过漫漫光阴,映照着亘古未变的土地。 一座已被敌军包围 的危城外,砸上堡墙的投石声大作,伴随着不断射来的火箭强光,不要钱似的袭来。 “郎主,真有可能说动高辛族族长吗?” 从犬洞里钻出的几人,不等直起腰,便被从城楼上落下的土块碎石兜头盖了一脸。 褚阿良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,吓得两腿直发抖。 被几个武卒保护在中间的男子清朗蕴藉,即使在战火之中,他的眉峰眼色依旧润若山岚。 偶有烧起来的火箭从头上射过,锐芒刺亮他神情中一闪而过的刚毅。 “刘将军一路北伐至此,黎民心之所向,暗中助粮,可见汉人盼望王师久矣。”男子的声音涓涓耐听,他看似清瘦,行进起来并不拖后腿,一面按武卒的探路避开敌军集中的战区,一面借黑暗的掩映疾步前行。 “有无可能,试过才知。阿良莫慌,咱们尽人事听天命。” 褚阿良重重吸了下鼻子,点头道:“郎主大义,必能功成,夫人还在家中等着郎主。” “是啊,此战要胜,一同回家。”德贞九年,陈留孤城外,二十二岁的傅子胥用力将胸前装有文书与旌节的包裹系死,在这仓促危急时刻,他眼中泛起的却是温柔无边的笑意,“她和孩子,都在等着我呢。” “东家。” 建康蕤园,星月烂漫,临窗的一盏明烛下,正在缝制一件男子衣袍的唐素闻声抬头。 那是一张端丽大气的面容,程云荐彩,摛华娉滟,渌渌云鬓上簪一柄龙纹玉掌梳,扫黛远山眉下,明眸璨若星子。 她看见侍女手中的信,眸光更为神隽,问道:“边关来的?” 侍女道:“是。沿途商驿知是姑爷家书,不敢耽误,加急送来的。” 唐素放下衣袍接过书信,侍女看着榻边那件针脚参差粗糙的衫袍,不由忍俊:“可难为东家了。” “我是真不擅此道,收起来吧,再不试了。”唐素的心思显然已不在衣服上,南北传信有滞后,她展开这封辗转千里而来,估摸已是半个月前写下的丈夫手书。 看到篇头“吾妻阿素,见字如晤”几字,唐素的眼神暧软下来。 傅子胥字如其人,温厚无华。他向她报平安。 灯花无声落,唐素通篇读完信,复阅二三。 她折了信,低头拍拍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,英气的双眉间流露出怜爱的神色:“小家伙,你有名字了。” 处世孝悌无亏,簪缨奕世;与世吉凶同患,丹心千年。 · “东家!” 一声低唤打破山阳县衙的寂静,簪缨难得睡的实,却还是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,睁眼才发觉,天光已大亮了。 她仿佛做了场大梦。 簪缨盯着帐幔回思片刻,又忆不起来。 她起了身,整理好衣冠出至堂中,见兵卫即问:“是不是葛先生的方子配出来了?” 那兵卫摇头,簪缨目光微暗,听兵卫道:“城外有位自称从建康来的和尚,言有要事面见娘子。” 簪缨听到建康便一皱眉。 眼下以淮河为界的南北局势微妙,从建康来的人,能有什么好事? 不过他们怎么会找来山阳? “有多少人?” 兵卫回道:“只有一名年轻僧人。” 簪缨心怀疑窦,草草盥洗后,领兵卫出衙。她先去棚户街打个照面,照例寻问病患服药诸事,而后穿过城区,来到城门口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