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她是——” “不必告诉贫尼她是谁。” 住持趺坐于供奉着佛睛黑石的案前,双目微阖,“佛渡有缘人。足下等既有备而来,看来是贫尼不能强求了。” 簪缨见住持松口,当下欢欣,伸手便去取那檀盒。 谁知就在须臾间,变故陡生,住持忽从案下抽出一根敲磬的金刚法槌,奋力砸向簪缨手臂。 “女郎!”姜娘在身后低呼一声,抢身上前,已是不及。 昙清方丈亦大惊,这一槌下去,可必定骨断筋折了! 被留在禅舍门外的沈阶听闻呼声,旋身向内,正见此一幕,瞳孔倏张。 正常人这时的本能都是及时撤手,然而簪缨一惊之下,非但不躲,反而闭眼用手掌死死握住檀盒,护住底下的佛睛黑石。 这一槌子没落下去。 住持执槌,稳稳停在距离簪缨手臂只有一根发丝的地方。那双岁月磨洗得沉静的眼里,第一次露出点慈蔼的笑意。 “看来,那人真的对施主很重要。” 簪缨缓缓睁开眼睛,冷汗透背,“法师……” “既能持,便去吧。”住持放下法槌,这一回真正地阖上了双目,双掌合十,念了声谒。 既是机缘到了,师尊,当能体谅弟子所为。 “多谢法师成全。”簪缨眼含难抑的水光,展袖屈身,向住持覆首一拜。 她怀揣佛睛黑石,走出禅室时,看见了院中栽种的紫叶李花。 春风骀荡,夕暮霞光,这种江南难得一见的李子树,花叶同生一枝,遒秀的紫叶与粉柔的白花层层叠叠绽放着,透过繁花挤挨的缝隙,洒下斜阳千万缕。 暮合之色,也成了夕阳无限好。 簪缨遮眉抬目望着花树,驻足良久。 姜娘看见女郎静窕地立在花树下,片片飞花飘落下来,装点着那袭匀停有致的红衣,好似画中人。这个从泥土中爬出来的女孩有些看痴了,不自禁地留在原地,不敢上前破坏这幅美丽纯洁的画面。 三丈外的沈阶,目光落在女郎险些受伤的手臂上,又望向她绵绵侧颜,知她思在远道,也未上前。 他知道女郎的衣袖下就缚着大司马送她的臂弩,但即使在方才万分紧急的情况下,女郎也不会将弩锋对准无辜者。 他也明白了,女郎钻研那些诘屈聱牙的佛经,是为谁而读。 待傅则安镇抚住当地县衙,循路径赶来,迎面看见的便是簪缨莞尔无声的笑容,那么灿烂天真,像个得偿所愿的小孩子。 “好啦。” 昙清方丈默默看了一时,眼中含着祥和的笑意,第一个打破沉默,眨眼揽功道:“娘子得偿所愿,老衲可谓功不可设啊。当初说好的,老衲为优昙华找到此物,优昙华便考虑皈依的事,如何?” 簪缨按了按襟中之物,回眸一笑,精灵俏皮:“正在考虑呢,不过我无慧根,考虑多久便不得而知了。方丈于我大恩,不若随我去洛阳白马寺?听说那里为中土佛教之宗,我在寺中为方丈辟一方供奉,如何?” 昙清听到这存心耍赖的话,垂袖笑叹,无可奈何。 簪缨实是开心,有了这味药,只需再等今年入冬时西域的水莲花开,小舅舅便有救了。然这份开心连着秘密, 她无从与他人言说。 再次向普慈庵住持拜谢后,她招呼部曲出城继续上路,一路上唇角捺下又弯,那暖暖姝姝的神情简直藏不住,心中想的都是:若观白晚半日再走,此时便能同她一样高兴了。 如此想着,簪缨终究等不到天黑,召来一名影卫,命其快马赶至陵川,告知卫觎这个大好消息,让他早一个时辰开心起来也是好的。 “顺便看一看他们那里的战事如何,务必告诉大司马不必折回来,空耗行速,我们还是按约定在荥阳碰头。” 她吩咐完影卫,又派遣一支小队散出去打听葛先生的行踪。 佛睛黑石已经过昙清方丈的法眼认定,他既然连她是两世之人都看得出来,簪缨相信这位老师父的道行。但为了安心,她还是想请葛神医再鉴定一遍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