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热乎,御史中丞顾元礼便即出列,上奏道:“下臣斗胆,弹劾太子殿下行事浮散,私德不修!” 文武臣工面面相觑。 坏事传千里这句话是一点不错,关于昨日宫禁里发生的那点儿事,但凡长着耳朵的都听说了,何况当时还有许多大臣的内妇就在现场。 只是谁也不像耿直狷介的御史中丞,直不愣登就提了出来。 李豫冕旒之下的眼皮重重一跳。 同在文臣之列的傅则安一身玄青地朝服,闻此言,脸色与衣色也差不了许多,踏步而出欲要驳辩。 只是未等他开口,尚书右仆射陆抗捻了捻胡须,慢悠悠补上一句:“老臣附参中书令傅公,范则无方,治家不严,堕名门清流之颜面,致公卿士族之名蒙羞。” 这一下子,除了皇帝,眼皮乱蹦的又多了个一宿无眠的傅骁。 顾元礼出身于江南望族顾氏旁支,为人古板端正,且有尊老之美德,闻听声援,向陆抗揖手:“陆公先请。” 陆抗捻着黑白掺半的胡须,老神在在道:“无妨,后生先言。” 他两个一搭一和,还在这儿谦让起来了,皇帝的脸色越发不好看。然御史台干的便是犯言直谏的差使,不懂得看人脸色,顾中丞执笏朗朗道: “昨日傅氏女郎及笄,太子殿下却佻达无状,失口妄言,使两姓生隙,更使傅氏女断簪退约,离宫而去,此事,陛下已知。天家无私事,此虽为后宫事务,亦是国事!册封傅氏女为储妃,此乃当年先皇后与唐夫人所定旧契——契者,大约也,何为大约?邦国之信。人君而无信,则不足以立身于诚,取用于民,故臣恳请陛下问责东宫,以安黎庶之心。” 皇帝似听不得“元后”二字,冕旒陡地一晃,声音微冷:“卿家不知后宫事,昨日情形,不尽 然如卿家所言,更不至于危言耸听,像卿家说的这样严重。众卿,还有余事要奏否?” 皇帝有意想要揭过此篇,顾元礼却理直气壮道:“臣自知晓。” 同僚闻言,不由想起顾御史家的轶事——是了,他的夫人方氏,可是京城官眷中有名的“没遮拦”,连上街看见耍猴斗鸭的,都能当成个新鲜事,要约出好友来喋喋说上个五六七八遍。昨个有她在,回家不向郎君描述个绘声绘色也难。 朝臣中有人忍俊有人皱眉,神色各异。 皇帝面沉似水,只得说道:“太子今日一早,已出城去西山接人。小儿女口角玩闹罢了,阿傅是朕认可的太子妃人选,此事必无更改,卿可安心,不必再言。” 尚书省的令公陆抗便在此时颔首开口:“启禀陛下,老臣以为,诫东宫,此是其一,其二却源于傅家内宅治理不严,方生此枝节。” 他余光瞟向傅骁,话风一转:“那位惹事的傅娘子,听闻是已逝傅大夫之遗孤?时过十余年,关乎功臣血脉,非同小可啊,此事傅家可证实了吗?此女生母是何人?她是如何自雍北千里迢迢到得江南?这里有诸多疑问呐。老臣以为,在诸事查明之前,为傅大夫追封一事,还是暂缓为好。” 傅骁一听这话还了得! 他深知江左名门,顾、陆、朱、张,陆氏位居榜眼,而这豪族出身、资历老道的陆抗,更是一向不甘屈居于自身之下。 若说顾元礼的上谏还是出自一片公心,那么这位城府深重的陆老,便是一心想把自己踩下去了。 政敌间捅起刀子,真是不遗余力地往伤口上撒盐呐。他过世的大兄能不能配享太庙,是傅氏宗族能否在南朝更进一步的关键,若被人就此捉出把柄,岂非前功尽弃? 傅骁当即回言:“陆令公德高劭望,何以尽日盯住别家内宅事!傅氏与未来太子妃乃骨肉至亲,纵然偶有误会,也是我自家事,自会解决周全,何妨于先兄。望令公莫听无根物议,人云亦云!” 陆抗“嘶”一声疑惑道:“哦?老夫怎么听说,昨日傅府大肆破土动工,弄得地动山摇的,连几株花、几棵竹也连土挖去,半个园子片瓦不存,贵府——遭贼否?” 这个不光彩的短儿一揭,朝堂上的窃议声就变大了,还有不知是谁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。 短短一夜,和未来太子妃离宫出走一样不胫而走的,便是这位傅氏女郎离奇地派人搬空了傅家半个府宅。 现下只怕半个建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