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也顾不上了。 被张居正戳破了内心所想,柳贺也觉得自己有些卑劣。 为官六年,除了因筛落张敬修之故去了扬州外,他官途之所以能够顺遂,少不得张居正的庇佑,但他却因为预知了历史上张居正的结局而与他划清界限。 张居正也并非不知,但依旧对他多有包容。 其实或许正是为了这最后一问。 张居正唯一错估的,或许正是万历这位帝王的品性,他非隆庆那般的皇帝,隆庆虽不支持张居正的变法之策,但他并非那等专横揽权的帝王,隆庆在时,张居正不会如此肆意地变法,但也不会落得个人死政消、家破人亡的结局。 自己能否护住张居正身后,能否护住变法之策? 张居正会不会太高估自己了? …… 柳贺离去后,同样一身缟素的张嗣修自门后走出:“爹缘何这般信赖柳学士?” “你觉得柳学士如何?” 张嗣修平日在翰林院中修史,也常与柳贺打交道。 “柳学士为人极是恭谨,是热肠之人,翰院同僚多与他交好。” 但因张敬修会试卷被筛落的缘故,张嗣修怎么都无法与柳贺亲近起来,甚至观柳贺日常的言行,他着实难以把柳贺与筛落兄长考卷的柳三元联系起来。 柳贺在扬州知府任上的所为也为百姓所赞颂,但回京之后,他柳三元仿佛回归沉寂一般,一点不见高调。 此次翰院有同僚 要弹劾张居正,张嗣修也有所耳闻,但据他所知,同僚们的奏章似是都被柳贺压制了下来,张嗣修于此自然是乐见其成,但柳贺的做法却令他有种违和之感,仿佛此事不该由柳三元做出一般。 张居正道:“此次我的确不愿回乡,朝事难离,我也无可奈何。” “天子已下了夺情诏,朝中官员也纷纷挽留爹爹。”张嗣修道,“翰院诸位同僚每日只知写词修书,不理解爹爹的苦衷,只是儿子不明,柳三元为何非在这时上门来劝?” “我如今官至首辅,可谓位高权重,因而我一表露出不愿离乡之意,众臣皆上书支持。”张居正笑了笑,“然而这终究违了礼法,他们上疏越多,你爹就越是被架在火上烤。” 他政令一出无人敢反对,即便不守制违反了礼法伦常,朝臣们却以君臣大义不敢言他之过,这便是掌握权势的妙处,若他沉浸其中,只怕看不见其中藏着的祸处。 正如柳贺所说,此时他不回乡守制,便是他不忠不孝,与旁人又有何干? 即便日后有人指责,如今上疏挽留他的官员也可以说,这是碍于他的权势不得已而为之。 “爹爹似是有将变法托付给学士之意?”张嗣修道,“诸位阁臣中,吕阁老已年老难当大任,张阁老却一贯敬重爹爹,即便他们二人无法倚重,马大宗伯与申少宗伯也是贤德之人,他们必然不会忘记爹爹的恩情。” 张居正摇了摇头:“你不懂。” 见张嗣修如此,张居正不由轻叹一口气,他教子严厉,希望几个儿子走科道征途,然而长子敬修文才平平,次子嗣修与三子懋修仍是一副书生意气,且见得朝廷官员对他唯唯诺诺,眼睛便长到了天上去,以为官员们都不过如此。 张居正很清楚,吕调阳与张四维只是装作平庸罢了,若真平庸,他们同科数百进士,为何只他二人登上了内阁辅臣之位? 只是吕调阳已将致仕,张四维狡狯难靠,其余人……今日可依附于他张居正,明日便可依附旁人。 …… 柳贺出了张府大门,立刻便有官员将他拦住。 “柳大人,张相可确定留下了?” “柳大人,朝政不可一日无张相,你定要替我等好好劝他老人家。” “张相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