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子这算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踏进祝漾意家,或许更小的时候也来过,但已经久到他毫无记忆。 家属院民居的布局都一样,推开门就是一长条形的客厅,往里无限纵深,抵达饭厅、厨房、后阳台。 两间卧室就跟长排梳的木头缺一样断在那儿,毫无美感,显尽呆板,总体也就80平左右。 他站在门外,伸指轻轻一顶,大门就这么打开,对外人完全不设防。 胡子扶着门框往里瞅,只有饭厅灯亮着,祝漾意一个人在桌前孤孤单单地吃饭。 他四处张望,移步换景,发现满屋都堆砌着另一个人的痕迹。 地上卷着团巨大的广告喷绘布,一副像素模糊的照片显露于目,胡子在桕城最热闹的中心带都见过它,见过它悬挂于小吃街的棚壁,也见过它贴览在亲子走失的广场文化角。 再往里走,壁柜上摆着兄弟俩从稚童成长至少年的各类照片,虽然是双胞胎,但特别好区分,哪怕在记忆中也一贯如此,从来不会错认。 他忍不住仔细去看,看着这个曾经在院子里最活泼,最招眼,他想跟他玩都还够不上肩的男生—— 祝乐恪。 “有事吗?” 一声轻问将他从回忆中剥离。 胡子看久了照片,猛地瞧见祝漾意这张一摸一样的脸还有些晃神。 他被这些纷繁各异的照片、寻人启事、喷绘画布给包裹,神情温柔,但眉目晦暗,四周充盈着另一个人的气息,他在这个家里呆着,居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 胡子没法形容这种怪异,他伸手挠挠后脑勺,迅速调整表情,“……就那个,裴裴让你过去一块儿吃饭。” 他主动帮裴述尔润色了下理由。 祝漾意拿起筷子,摇头,“谢谢,不用了,我在这里吃完还得回去上课。” “那行吧。” 他把话传达了也不想多说,正准备打道回府,眼见着裴述尔已经熟门熟路地跨进来,跟自己家似地一屁股坐祝漾意旁边。 胡子还来不及跟她打招呼,就听人可怜见地开口, “我被欺负了。” 述尔在桌下用力拧着手上的伤口,眼泪就掉下来,跟昨晚上被他爸抽一样,鳄鱼泪,轻飘飘就可以被她所用。 胡子硬生生把话憋回去。 祝漾意不为所动地夹筷吃饭,听到述尔继续,“你都不知道那男的有多恶心,他那里又有多恶心,他对着我打手冲,那玩意儿就跟条土里钻出来的泥鳅一样,又小又细又滑又黏。” 她形容的有鼻子有脸,让大家身临其境,让胡子起了一胳膊鸡皮。 述尔边说边去掐祝漾意的手背,那里有个被她用小刀凿出来的伤口,她一下下地扯,眼泪就砸他手背上。 “我都吃不下去饭,我难受死了。” 熨热的泪滴烫在伤上。 祝漾意终于看她,把手挪开一寸,温声问人,“那你想干什么呢?” 述尔任眼泪淌着,撇嘴回,“我要你帮我揍他,我自己也要揍他,我还要踹他的小鸡吧。” “妈——裴述尔,你也太恶心了吧,你能不能好好说话?” 胡子知道她什么德行,也彻底听不下去,转头受不住似地离开人家。 但裴述尔只看着祝漾意,倚过去,脸追着贴在他手背,“你答不答应我。” 女孩的眼睛黑白分明,亮晶晶,绒绒脸腮就蹭上他肌理,她泪水浸在肌肤相亲之处,那触感像水湿了的软桃皮,刺痒地扎在祝漾意手背。 他垂着眼眸看她,轻轻摇头, “尔尔,你要给裴叔叔讲。” 刚刚还淌泪的瞳仁立马上翻见眼白,述尔软绵绵的腔调也一下子就拔高, “我靠,讲屁啊讲,讲之前你就不能帮我揍吗?你能不能别这么孬啊,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孬的人。” “你真的好没用,你特别特别特别没用!” 裴述尔将脑袋砸他胸前,胡乱地把眼泪蹭他外套上,跟搓脸一样把他前襟搓得乱七八糟,然后指着他,“怂货,最好怂一辈子。” 裴述尔双手揣兜,又气冲冲走出去,把他家大门嘭一声摔出了灰。 祝漾意收回视线,翻了手背,目光凝视上面未干的眼泪。 - 隔天傍晚,还是那条道,裴述尔和她的兄弟些拎了几根小臂长的钢管在暗处蹲人。 这边属于待开发区,遥远处还有几亩荒了的农田和破败农户,就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