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,说他这次的差事办得太辛苦了,还被人参了本子。要不是太子帮忙兜着,只怕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。 崔巍眼中含泪,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:“我就站在屏风后面,我亲口听张涛得意地说,太子当着他的面烧了所有的证据,还告诉他,下次做事做麻利点,不要留后患。” “那时我就知道,陈实回不来了,他们十五个人被太子悄无声息地处理了。只是我做梦都没想到,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我。没过几日,白家给我传了消息,说杭城中水匪出没,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有几家盐商被灭了门,死伤惨重……” 崔巍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:“陈实所在的陈家、盐商苏家、张家、严家、邵家……五户人家被灭门,一共死了四百三十五人。陈实的爹爹,那么和善的一个老人,身首异处。他的阿娘,会做好吃的山楂糕,死在了水井中。就连他那还在襁褓中的女儿,也被活活摔死。而我至今都不知陈实下落……” 崔巍涕泪交加,他双手抱着膝盖将头痛苦地埋在了双臂间:“是我识人不明,是我害了陈实一家。四百多条人命啊,四百多条啊!但凡我证据充足,都要亲自敲响登闻鼓,让萧清旭死无葬身之地!” “我是罪人,是我多事害了他们。早知这样,我死也不会把证据交给萧清旭。我害了那么多人,我害了四百三十五条命啊!” 这件事实在太惨,听者落泪闻者伤心,木屋中的人哭成了泪人。范夫子衣襟前都是泪,他伸手轻轻将崔巍搂在怀中:“好孩子,这些事,你怎不告诉我?怎不告诉我?” 崔巍没脸说:“证物被毁,证人被杀,我说了有谁会信?若不是亲身经历,谁能想到萧清旭锦绣皮囊下藏着那么恶毒的心?” 这件事带给崔巍的打击几乎是灭顶的,发小全家被屠杀,凶手是他一心想要追随的挚友。短短几日功夫,崔巍的世界天塌地陷。易地而处,别说去殿试了,普通人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接受这个现实。 “在此之前,萧清旭告诉我,只要我殿试进了前三甲,他就会想办法安排我去户部。那时的我满怀雄心壮志,想做个利国利民的好官。可是发生这件事后,我觉得官场吃人,我誓死效忠的太子是恶鬼。就在那一刻,我不想入仕了。” “或许在萧清旭看来,那四百多个人只是无足轻重的蝼蚁,他不在乎。可是我在乎。我无法再和他交流,更无法信任他,我恨他,怕他。我承认,我是个懦夫,我没办法直面他,所以只能退了殿试。” 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官位,崔巍弃了仕途进了商道。即便他什么都没说,太子也明白他和自己决裂了。 一个不能为自己用的人,那就是废人。对待废人,萧清旭从不留情。崔巍回了崔家之后,遭到了不知内情的人冷嘲热讽,更遭到了萧清旭冷酷的打压。 崔巍摸着残了的左脚,抖着声音道:“这就是我为了活命献上的投诚,若是不残,萧清旭始终觉得我是个隐患,会随时咬他一口。只有我永远无法回归朝堂,他才会放我一条生路。” 范夫子以袖遮面哭得身体直颤抖:“这个禽兽,这个禽兽!”太子表里不一他其实早有察觉,因为自己是深得圣上信任的官员,而且从不涉及党争,萧清旭看到自己还算客气。可他也注意到萧清旭的手段了,他相信崔巍今天说的事是真的,萧清旭出手不给人留活路。 范成章恨得牙痒痒,恨不得现在就回家,狠狠捅萧清旭几刀:“崔公子,难道你手里就真的没有一点证据了吗?” 崔巍哭得太狠了,俊秀的青年鼻头通红,泪眼朦胧:“太难了。就算有一点,也无法继续追查。”他是个商人,现在还没多少钱。而萧清旭是太子,势力庞大,他调用的杀手动用的关系,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打探到的。 “其实冷静下来之后我很后悔,或许我当时不该意气用事,我该去参加殿试后去萧清晏手下做个官。然后伺机而动,收集更多证据,打他个措手不及……” “别这样,怀善,别这样。若是你真如此委曲求全了,或许你也会成为那消失的人之一了。”范夫子擦干了眼中的泪,欣慰道,“你很好,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节。你是为师最好的学生,曾经是,以后还是。是为师没有,没能护住你。” 不涉及党争又如何?还不是被那几个皇子玩得团团转?要不是崔巍今日告诉他,他还以为那张涛是大皇子一脉的。如果早知张涛是太子一脉,如果崔巍早些将陈实他们的事情告诉自己,如果……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,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事实。事实就是,张涛这些年平步青云连升三级。萧清旭虽然和淮王爷打得火热,可他依然是大景的储君,下一任的帝王。 看着学生们哭红的眼,范夫子突然觉得有些荒谬,他好像也感受到了崔巍当年的感受。就是这么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。m.cOmIC5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