嗯,你竟然还没睡,是不是失眠?” 滔滔笑了笑,“不是,我等你电话,刚还在想你是不是特别忙,所以没时间打。” “也不是,我今晚讨谈人生了,东西没有收拾的,而且我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,你以后也要记得等我。” “行,我每天都等你电话。” 弄弄本来想说很多很多的,但是没有话讲了,“那我到了之后跟你每天通话,你如果不接的话,我就觉得很不好。” “不会不接的,可能有两种可能,电话坏了,或者我人出事了,第一种也不太可能,因为你不给我打,我会给你打的,换个电话。”ba 晚安,滔滔突然抬手,讲话,“虽然你看不见,但是我给你比了一个小星星。” 小星星怎么比? 他自己研究的,先伸出食指来,然后伸出中指比个耶,最后伸出一个巴掌,意思是放光芒,很土,但是他做起来很漂亮,干脆利索的。 弄弄就笑,会不舍,但很少,她是去过好日子的,在所有人的爱护和期盼下,“等我回来,给我看一下,我看现场版的。” “好。”他今晚讲很多好,很多是,很多很多里面,宇宙一样地包容在胸腔里面,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好,没有道理的我也觉得很好。 很有默契,两个人挂电话,睡觉,都睡得很沉。 弄弄次日上船,航海过去。 乘坐伊克德号驶离港口,走经典帆船航线,前往伦敦。 在靠近英格兰东岸之前,途径泰晤士海峡,西风强劲,伊克德不能逆风行进,略转方向为顺风,航海夜行非常艰难,浮标不清。 所有人员回到船舱,弄弄关紧门窗,摇晃颠簸,她拿起针线,看着那件衣服,她小时候不懂为什么补衣服,为什么自己衣服是破的,为什么有个阿婆教自己做事。 现在隐隐明白,衣服已经成形,原以为华丽豪奢,但是最后确实朴素平实,她一针一针下去,想起自己小时候,想起跟着李祖义跑路台湾,七个女儿,她是他唯一一个抱着上船的,因为姜美玲不在他多照顾,因为她最小,她想起来离开香港的时候他抱着他站在船头,“爸爸对不起你,不能在香港了,咱们去台湾,我给你买凤梨酥,那边喝啤酒要加话梅。” 他是个好爸爸,对女儿们都很好,他甚至更爱她多一点。 她落泪,一些事情从想不起来,不是遗忘,是大脑藏起来了,她想起来姜美玲带她去跑马,她坐在头马上面,那件衣服是花衣服,特地为了拍照买的,很漂亮。姜美玲牵着马,两个人合照都笑的很开心,“妈妈很忙的,要打拼一番事业出来,给你挣下一番家业出来,都是你的,你住大伯家里,好好的跟哥哥姐姐们相处。”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衣服上,她手上不停,开始收针,衣服越来越清晰,上面五生花祥和又自然,不再是之前刺目的样子,她想起来滔滔,想起来他饿肚子回家,给她带吃的回来,想他有钱了,带自己吃大排档,带自己去高档商场买东西,他有的只要她要,他都从来不讲不好。 最后一针收好,衣服没有了。 她趴在桌子上哭的泪如雨下,她是阿婆神救的,她都明白了,她入海,阿婆神专保护小孩,收她在身边,怎么样都哄着她不好。 她天天在海底哭,又是最小的一个,所有入海的孩子,都在阿婆神座下,按照潮汕的说法,入海的不得投胎,不得转世,除非有人来替。 她无人可替代,阿婆送不走她,又实在是担心她哭,她入海被鱼撕咬,太小了不懂事,只抱着自己衣服哭,见了鱼见了鬼都要跟人家讲衣服破了。 海底都受不了她,阿婆便找了针线,跟她说缝补好就可以了,缝补好就正常了,衣服也好了,脸也不肿胀了,就长大了。 给她一个盼头,她就开始干这个事情,后来就不哭了。 海底的鱼都知道她爱哭,没事就缝补自己的花衣裳,她坐在头马上就穿的这一件,她那时候总是想,没有衣服了可怎么办,到时候大家都认不出她,找不到她,她都变样子了。 执念那么深,那么多,那么深不可露。 如今都在一针一线里面,五年又十年,总共十五年。 她像是小时候见阿婆时一样哭,哭的无法自已,才明白阿婆良苦用心,长不长大其实不重要,长成什么样子也不重要,美丑也好,肿眼睛肿脸盘子也好,都可以。m.coMIc5.cOm